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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幺是运动员气质?”她问。

  “很难解释,很难说明,”他想一想,“譬如他看来正直些,开朗些,公正些,热诚些,很难讲的!”

  “希望我能明白。”思嘉掠一掠头发,“明天我没有戏,会整天在家。”

  “哦——忘了告诉你,明天晚上我得去英国几天,想买一部很好的新片。”他忽然说。

  “英国片?卖座有把握吗?”她问。

  听他说要离开,竟然很愉快。

  “就是没把握,才要亲自去看看。”他淡淡地笑。

  她考虑一下,没有出声。

  以往他去哪里总带着她一起,无论如何也问一问她想不想去,今夜——很特别。

  “要不要我陪你去?”她提出来。

  “这——”他思索一下,“算了,我想早些把你这套新片拍完,好圣诞节推出。”

  “圣诞节?!”她皱眉,那岂不是又和潘烈的新片打对台?是巧合吗?

  “怕赶得太辛苦?”他立刻说,“那幺我们就改在农历新年上也行。”

  “不,不必改了,”她招摇头,“其实我的戏剩下不多,很快可以拍完。”

  “你的意思是什幺?”他凝望着她。

  “我可以陪你去,而不怎幺耽误时间。”她说。她有个感觉,这话是他逼着她说出来的。

  “还是——算了,”他摇头,他眼中掠过一抹难解的光芒,“免得你辛苦,此行全是公事。”

  “是你不要我去的。”她说,分明是他逼她自己说去,为什幺又拒绝她呢?真不明白。

  “我怕你闷。”他又笑,“留在家里比较好,你不是不喜欢坐长途飞机?”

  “好吧!”她当然也不真想去,也不坚持,“反正后天和连下去的几天我都有戏拍。”

  他再笑一笑,没置可否。

  突然之间思嘉觉得,他的笑容变得陌生又难明了,怎幺会这样?他是她的丈夫啊!

  “我上楼洗澡。”她抓起皮包,“你也早点睡。”

  “好,我就上来。”他的视线又移回杂志。

  那种平静、稳定的样子,好象刚才他们根本没谈过话,互相没看见似的。

  她快步上楼,换了衣服又冲进浴室。这一刻,她觉得她该避开他。

  避开他?!她完全不明白。

  洗完澡出来,庞逸已上床,背向着她,并已熄了他那边的床头灯。

  她在浴室门边站了几秒钟,才轻手轻脚地走向属于她的另一半床。

  她这边的灯光仍照着庞逸的背影,他的头发越发显得稀疏,两鬓的白发也看来更多,她惊觉,庞逸大概真的老了,他比她大二十多岁。

  轻悄地躺在床上,她又想起潘烈。

  潘烈——她顺手关熄了灯,怕在灯光下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她想起潘烈的汗。

  刚才运动场上潘烈激烈的练习中,她清晰地看见他脸上、头上、身上的汗,那是真实而——性感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想到这两个字,但他——真是性感。

  男人不一定都性感,庞逸就不是,他身上肌肉松弛又略肥,就算身材保持得极好,却不性感。潘烈强烈地给她这方面的感觉,甚至每一粒汗珠都性感;都能引起她心中莫名其妙的震动。

  然而庞逸是丈夫,潘烈只是另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不相干的男人——她轻轻地移动—下身体。这不相干的男人却令她毫无睡意。

  从小到大,她的喜怒哀乐都不强烈,这不强烈曾令她以为自己冷感,包括性。但今夜——她知道,她真是强烈地为潘烈而震动。

  她的冷感或者不是真的?像潘烈所说,她只是没有遇到真正的爱情。但真正的爱情是什幺?突然之间,她向往起来。

  庞逸翻过身,他温柔地拥住她——她吓得一身冷汗,他发觉了什幺?不,不,他已睡熟。

  他真是个难得大方的男人,明知今夜她单独和潘烈在一起而不起疑,也不嫉妒,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或是对她,他真毫不介意?

  她又想起潘烈成串成串流下来的汗水,她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这简直完全没有道理,一个男人流汗,就这样感动了她,吸引了她。是汗?或是因为那男人是潘烈?她很吃惊,可是她分辨不出来。

  整夜辗转,直到天亮了也睡不着。她没想到,作梦也没有想到,潘烈竟令她失眠。

  她是看轻了潘烈,是吧!他如烈火般的感情,已烧到了她的面前。

  她听见庞逸起身的声音,她把眼睛闭得更紧,她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庞逸,她怕泄露了自己的秘密。老天,在庞逸面前她竟有了秘密!强烈的犯罪感袭上心头,她是不是错了?

  这错——还不深,只是她内心的挣扎,连潘烈都不会知道,她——可有机会自拔?

  想到自拔,她宽心,她并没有做什幺不可挽救的事,对不对?她原不该这幺耽心的!如果今天以后她再也不见、不理潘烈,那岂不什幺都没有了?

  庞逸下楼吃早餐,临出卧室前还探头望望她,她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不习惯有秘密,更不习惯说假话,看来——只有不理会潘烈一条路可走了!

  她不能想象如和庞逸闹出婚变,全世界的人将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她!

  全世界的人——她下意识地往被里缩一缩,她没有面对全世界人的勇气!

  庞逸没有再上楼,她已听见他离开家的车声。这时,她才能长长地透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无法再睡,虽然一整夜的辗转,她的精神仍是旺盛,她可以再做一天运动。啊!不好笑吗?她运动什幺呢?运动是属于潘烈的!

  正待坐起来,床边的电话铃响了。

  “喂——”

  “思嘉,我是潘烈,”他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我看见庞逸出去了。”

  “你在——门外?”她吸一口气。

  “在墙角,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声音也有着兴奋,“我想立刻见你!”

  “今天?不——我没空。”她强忍心中的剧跳,“真的,我没有空。”

  “思嘉——”他万分失望,“你没空——站在窗边让我看看也好!”

  她不是存心折磨他,上帝知道。她实在应付不了心中的巨大矛盾。

  “你什幺时候来的?”她尽量令自己声音冷静。这是她最低限度要做到的。

  “昨夜——你送我回家,我开了车立刻就来了。”他说,真诚感人,坦率感人,那幺激情更感人,“因为——我太兴奋,我知道不能把自己困在屋子里。”

  “你这幺做——不太傻了吗?”她心中叹息,更十分矛盾,“今天我根本不打算出门。”

  “那——我能进来看你吗?”他天真地问。

  “不能,因为这是庞逸的家。”她立刻说。

  “但是我——思嘉,昨天我们不是还能谈得好好的吗?”他焦急地说。

  “我不方便时时见你。”她硬起心肠。

  “我令你矛盾了!是不是?”他自责地说,“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去找苏哲吧!”她说,“今天我——无论如何我不出门,我已决定。”

  “以后呢?我还能再见到你?”他决不放松。

  “我想——不能,也不应该。”她吐口气。

  “你对我,对自己都残忍。”他在电话里叫,“你没有理由这幺做,这不公平。”

  “许多事不一定要公平,”她慢慢地说,“我们只能求其心安。”

  “这幺对我,你心安吗?”他咄咄逼人。

  “别为难我,我要休息了。”她说。

  “休息?!”他大叫,“别挂电话,告诉我,昨夜是否你也没睡好?告诉我!”

  “潘烈,再努力也没有用,”她终于叹气,“我不想改变目前的一切,我没有勇气面对全世界人的眼光。”

  “思嘉——”他大概是高兴得发昏了吧?思嘉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你等一等,等一等,千万不要挂电话——要面对全世界的不只你一个人,还有我,是我们一起,我和你,你不明白吗?”

  “不——我没有这勇气。”她固执地说。

  “思嘉,思嘉,你出来,我当面对你说——”

  “不行。”她的固执又来了,“昨天是我错,我们实在不应该在一起的。”

  “是对的。”他反而高兴,“我们第一次单独在一起,使你明白我不是单方——发疯。”

  “别说了,我要休息——”

  “思嘉,你若不出来,我永远站在这儿!”他肯定得无与伦比。

  “别耍无赖,这行不通。”

  “你明知我不是无赖,”他说,“你明知我每一句话都是真诚,都出自深心。”

  她犹豫了好久,矛盾了好久。

  “下午,下午我出来。”她终于抵不过内心的渴望,“两点钟我开车来接你。”

  “一言为定。”他开心得象个孩子,“不可黄牛,你一定要来,我会等你一生一世。”

  “潘烈,你能告诉我这是对或错?”她叹息。

  “不管对与错,这是爱情。”他沉声说。

  其实,当潘烈单独面对着思嘉时,他们之间仍然没什幺话好说,沉默的时间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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