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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烈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想早些回中心。”他望着自己的手指。

  他很固执,虽然被培元硬生生地拉了出来,不高兴却一直写在脸上。不讲话就是不讲话。

  苏哲的瞳孔渐渐微缩,远远地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

  “越来越欣赏你的性格。”她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

  “没有见过任何人象你。”

  “我也不象任何人!”他冷冷地说。

  在异性面前,他的态度永远如此。

  “很对,很有道理。”苏哲的笑容渐渐加深,“我想问一个问题。”

  “又是明天报纸上的专题?”他有点揶揄。

  “我发誓不再写你。”苏哲认真地举起右手。“我只想知道,这一辈子你妥协过没有?”

  潘烈沉思一阵,抬起头,很严肃地。

  “没有。”

  “没有妥协过而有今天,我只能说你的运气比别人好。”苏哲笑。

  “我努力,一直努力,不是运气。”他说。

  “很多人都努力,但运气重要。”苏哲坚持己见。

  “运气也是努力之下才能造成。”他也坚持。

  苏哲摊开双手,耸耸肩笑。

  “我斗不过你,我只好投降。”她说的语气极愉快,完全没有生气。

  “我并没有跟你斗,我只是固执。”他说,“我认为绝对是对的事,我不妥协。”

  “你说过你从未妥协过。”她笑。

  “是。今后——想来也不会。”他说。

  她皱眉,可能吗?一辈子是那幺长久的一段日子,他不可能永远有这幺好的运气。他这话说得太早,也太满。

  “想和你打赌。”她极感兴趣。

  “可以。但——你不觉很无聊?”他黑眸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一个定点。

  “无聊?换个人也许会,但你不会,”她带着挑战的口吻,“你这人——值得。”

  “我作见证人!”许培元响应。

  “那幺,赌什幺?”她问。

  “不知道,现在还没想到。”他摇摇头,“我相信你,到时候才说赌注。”

  “有这样的事?若她故意为难你呢?”培元叫。

  “她不会。”他把视线转到她脸上,深深地凝视一会儿,“她不会。”

  只是凝视,苏哲心中突然涌上一阵强大的感动,潘烈对她有信心,她对自己的信心也增强了。

  “谢谢你。那幺,我们一言为定!”她伸出右手,和他重重地握一握,“你若妥协,你便输了。”

  “我不会。”他信心十足。

  苏哲深深吸一口气,豪放地用力拍他的肩。

  “很久没有看见真正的男人,虽然你还年轻,但你是!绝对是!”她大声说。

  “什幺意思?难道我不是?”培元哇哇叫。

  “我所说的男人不只是性别,而是——在气势上啦,个性上啦,形象上啦!喂,你一天要剃几次胡须?”苏哲望定了他。

  “两次。”他坦然答,完全不别扭,“胡子长得极快,早晨剃了,黄昏时已长了一小截,非剃不可。”

  苏哲莫名其妙地叹口气,说:

  “你知道吗?无论你说什幺,做什幺,我常常就受了感动,很没道理,很莫名其妙。真的,你的确有一种自发的感动人气质。”

  “可不可以说是魅力?”培元打趣。

  “也不尽然,魅力只是吸引入,他却能感动人。”苏哲肯定地摇头,“我越来越感觉强烈。”

  “你不是想说爱上潘烈吧?”培元笑。

  “见鬼,潘烈只配做我小弟,我妹妹都比他大。”她恶狠狠地瞪培元。

  “我们都不明白你为什幺那样帮他。”培元说。

  “被他的气质所动咯!”她笑。

  “不这幺简单吧?”培元还是不放松。

  “随便你说,说我暗恋潘烈都行。”她不在意。

  “这种事——不可开玩笑。”潘烈一本正经地说。

  “你这人正经成这样,若有一天你真遇到叶思嘉时,不知你会怎样!”培元开玩笑。

  “叶思嘉?!”苏哲怀疑,“她怎样?”

  潘烈如珠石般的黑眸突然就燃烧起来,一片惊心动魄的光芒闪着。

  “许培元总没有正经话说。”他连脸颊也烧红了。

  “告诉我,叶思嘉是怎幺回事?”苏哲追问。

  “她是潘烈的偶像!”培元叫。

  “哦!你喜欢看她的电影?”苏哲问。

  “从来没看过,也不知道她是什幺样子。”潘烈明显地兴奋起来,“只听过她声音和见到她背影。”

  苏哲沉默一阵,突然问:

  “想不想认识她?我和她还算得上熟。”

  “不——”潘烈想也没有地迅速反对,“从来没想过,我不喜欢这种方式介绍而认识。”

  “你想怎样?”苏哲打破沙锅问到底。

  “不想怎样啊!如果有机会认识,一切会自自然然的,我不喜欢刻意安排。”他说。

  “她——就是你这一阵子的心事?”苏哲敏感得惊人。

  他皱眉,不能再说下去了。他完全不想和别人分享内心中的秘密乐趣。

  “我——回去了!”他站起来。

  他是那种说走就走,一阵风般地没有人留得住。

  “等我,我们一起回去。”培元追上来。

  苏哲付了钱,也赶着上来。

  “散散步,如何?”她问。

  “散步不适合我们这类运动员,我们坐车回去,体力要留着练习或比赛用。”培元挥挥手。

  “我自己走,再见。”苏哲也男孩子气得很。

  “谢谢你的牛肉面。”培元叫。

  苏哲转头,看的却是潘烈。刚才潘烈眼中的火焰已烧完,又变得黑如盘石。

  “好好练习。”她扔下这句话,跳上出租车而去。

  “她对你是真的关心。”培元伸手拦车。

  “我们,不只是我。”潘烈跳上车。

  “不能否认她对你特别。”培元说。

  “有些名气大的记者,他们只想证明一下,他们有能力捧出一个人来。”潘烈说。

  “苏哲不是这种人。”培元肯定,“看看她写的稿,她是投入了真感情。”

  感情?!潘烈吓了一大跳,他最怕这些事。

  “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他认真地说,“我不喜欢和任何女人扯上关系。”

  “叶思嘉呢?”培元立刻问。

  “她和我有什幺关系呢?我只不过见过一次她的背影,听过一次她的歌。”潘烈吸一口气,“我的王国只在运动场上,其它的不重要!”

  “运动是你一辈子的事?”培元望住他那张充满男性魅力的年轻脸庞。

  “至少,也是半辈子。”他说,“以后,我可以做教练。”

  培元想一想,摇头,又摇头。

  “不,我的直觉是,你不止这样,你还会有更大的发展,这与世运奖牌无关。”他说。

  “我看不到。”潘烈也摇头。

  “也许是我敏感,甚至可以说第六感觉,但真的,你一定不止于此,你的王国不限于运动场,你会有更大、更好的发展。”培元几乎肯定地。

  “为什幺如此肯定?”他笑了。

  “因为——你是潘烈。我不知道,你是潘烈,你会与众不同,会非常成功!”培元说。

  会吗?或只是年轻人的梦想?

  叶思嘉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看报纸。

  这儿是他们夫妇俩的休息室,五、六架二十八寸的电视机并排放着,还有各种音响设备,另外就是一组角度安放得恰到好处的白色大沙发。

  房里没声音,电视也没有画面,只有思嘉翻动报纸声。不知她在看什幺,看得十分入神。

  二十六岁的她没有化妆,没施脂粉,却依然动人非常。她不是工笔画中的美人,却美在神韵,意态,尤其那粉嫩白皙的皮肤和明明黑白分明却又显慵懒的眼睛,令人为之神夺。她人高,手和脚也纤细修长,颇有艺术家的味道。

  门轻响,她那大制片家丈夫庞逸走了进来。他只看她一眼,沉默地在一边坐下,也拿起报纸看。

  庞逸比思嘉大二十岁,比她矮两寸,但很有艺术家风范,鉴赏力高,工作能力也强。虽然全世界的女明星都选富贵的嫁,然而思嘉嫁他,却大半是欣赏他的才华。他决不是个庸俗商人。

  两夫妇似乎很习惯这样沉默。过了好一阵,思嘉看完了整张报纸,才透一口气说:

  “不去公司?”很谈的语气,很不经意地问。

  “陪你午餐,下午才去。”他头也不抬。

  他很体贴,知道年轻貌美的太太怕寂寞,总是尽量抽时间陪她,带她出席各种宴会——像那天世运代表队授旗典礼,根本与他们没有关系,看思嘉闷,就带她去参加。在他心目中,思嘉是第二位。

  他爱她,宠她,有时甚至象对女儿。

  “午餐后我约好了发型师。”她放下报纸。

  “我送你去。”庞逸瞄了一眼报纸,清楚地看见是体育版。思嘉什幺时候对体育有兴趣?

  “我想自己开车。”她轻轻掠一掠头发,那姿式很美,很美,十足女人味道,“我想逛街。”

  上帝在这方面并不公平,怎幺思嘉独能得到这幺多美好的赐予呢?

  “哦——”他看她一眼,“要不要秘书或公司的女职员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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