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下午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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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关心子庄。

  以玫还是天天来上课,她好像学精了,沉默好多,安静好多,也不再拿些奇怪的话来试探莫恕,莫恕高兴能这样,他不喜欢麻烦,他已四十岁。

  他讲完了乐理,让以玫练琴,他退到一边沙发上看一本有关音乐的书。

  房间里一直是以玫那种很稚嫩的琴声,他习惯的听着,预备在她有错误的时候纠正她。

  偶尔一抬头,他看见以玫脸上一个特殊的表情,似乎是--得意的、胸有成竹的,她是为什么?

  他呆怔一下,他觉得那个神情很可怕!好像--有所企图。

  他再想一想--心中一惊,以玫得意的胜利者姿态,是否与子庄嘴角的幸福有关?

  若是有关--他是否该制止?他几乎可以完全知道,以玫是在利用子庄,绝对没有真诚的,她根本就是那种借别人力量往上爬的女人。

  想得入神,竟不觉以玫的琴声已停,竟不知道以玫那挑战的眼光看在他脸上。

  “你--好像有心事?”以玫忽然问。

  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抬起头,他原本冷漠,她看不见他心中所思所想。

  “心事?何以见得?”他淡淡的反问。

  “你一直在想事情,我注意好久了。”

  “你以为我在想什么?”他反问。

  “骗不了我的,你不是在想作曲的事。”她冷笑。

  “我为什么要骗你?”他淡淡的笑起来,有嘲弄的意味。“我想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她皱皱眉,勉强说。

  “有关?”他反问。“你总是把自己看得太重。”

  她一下子发怒了,他从来不给她面子,一直在刺激她、打击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子庄。”她胀红了脸。

  “子庄?我在想他?”他笑得有些可恶。“我想他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她沉不住气了。“子庄--子庄和我天天见面。”

  “哦。”他神色不变,也不表示意见。

  “哦!你不生气?你不表示意外?你不是一直不希望他和我在一起吗?”她嚷起来。

  对莫恕冷笑的反应,她是十分不满。

  “生气?你认为我应该生气?应该意外?”他心平气和的。“我和子庄不是同性恋,你不会吃醋吧?”

  “你--这个麻木不仁、假仁假义的东西。”她居然骂起人来。“你以为子庄和我不明白你的鬼心思?”

  “我的鬼心思?”他摇摇头,笑了。“我对谁曾经不怀好意过吗?”

  “你--你--”她是被他气坏了,最受不了的是,她永远不能在他面前占上风。

  “不要激动,练你的琴吧,你是付钱的。”他说。说得十分冷淡兼职业化。

  “莫恕,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厉害。”她狠狠的转回钢琴,用力按下琴键。

  “好像是要打仗一样?”他是全然不在意的说。

  他可是真不在意?当他听见了子庄和以玫每天都在一起时,他是被震动了,子庄--怎么这样的傻?

  他的震动不表现出来,是不能表现出来,他不能让以玫知道他担心,那女孩狡猾得像狐狸,他一心怯,她就胜利了,是不是?

  莫恕永远不是女孩子能打倒的人。

  但是,子庄每天和她在一起,他们去些什么地方?他们谈些什么事?他们--

  “莫恕,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的。”以玫突然又转过身来,她又笑得那样得意。“我要录唱片了。”

  “子庄新作的曲?他监制的?”他问,并不意外。

  一直以来,这是以玫的目的。

  “是。”她笑。“虽然只是一首或两首曲子,至少,我开始有了机会。”

  “很好,非常好。”他说。

  “是你的真心话?”她盯着他看。

  “你以为呢?”他并不傻。

  “我从来看不透你。”她说,这倒是真话。“我以为你并不希望我录唱片。”

  “很有自知之明。”他说。

  “我也知道现在录唱片不是很好的时候,我还该再苦练,可是我心急,我不想等。”她说:“任何一个机会我都要抓紧,香港地方很奇怪,歌星、艺人的红,也不一定因为唱得好

  或是漂亮。”

  “你是这么想吗?”他望住她。

  “这是事实,所以我就搏一搏。”她说。

  他皱着眉,沉思半晌。

  “你的心里在想什么?能够告诉我吗?”她问。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心急的农夫把刚插下田里的秧苗拔高,以为可以助它生长。”他慢慢说:“结果所有的禾苗全枯死了。”

  “我知道,欲速则不达。”她笑了。“可是我是人,不是禾苗,我是有灵性的,我可能会胜利,五十对五十。”

  “你就赌一赌运气吧!”他很淡然。

  “我以为你会反对。”她说。

  “我反对有用吗?”他笑。

  “至少你是我老师,不该这么漠不关心!”她说。

  “我只关心一点,宣传的时候不要提我的名字。”他想一想,半开玩笑。“你跟我学了多久?”

  “学了一天也是老师,不用你的名字宣传,谁会注意我这个人?”

  “用子庄吧!反正他现在也相当有名气,而且他会绝对甘心被你利用。”他说。

  “不要老说我利用子庄!”她摇头。“你不以为我对他会有真心真意?” 

  “会吗?你会有吗?”他盯着她看。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时间可以给我证明。”

  “时间?”他淡淡的嘲讽着。“等这时间变成历史时?”

  “莫恕,你永远对我有敌意,这样我怎么能在这儿学好音乐?”她说。

  “你希望的不是学好音乐,是成名。”他很不保留的。“所以我如果有敌意,也影响不了你。”

  “也是道理。”她耸耸肩。

  “练琴吧!”他说。

  “不,今天没有心情练。”她面对着他。“你想不想知道我和子庄每天在一起做什么?”

  他不语,只是漠然望住她。

  “我们去喝咖啡、饮茶,也去夜总会。”她是故意这么说吧?“于庄以前似乎从不去这些地方,所以他很兴奋,也觉得新奇。”

  “我应该多谢你带他见见世面吗?”他讽刺的。

  “你不以为他--爱上我?”她问。用挑战的口吻。

  “这种事不能以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摇头。“就算他爱上你也很正常。”

  “正常?”她不明白。

  “他是个男人,没有感情经验的男人。”他慢慢的,没有表情的说:“加上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又时时对他表示好感,不论你是真心假意,他都会掉进你的网。”

  “掉进我的网?”她笑。

  “我希望你张了网。”他的面色突然沉下来。“否则跌在地上粉身碎骨的不只他一个人。”

  “还有谁?”她误会了,笑得花枝招展。莫非冷漠的莫恕也在暗示对她有意?

  “你。”他沉声说。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有了,她?

  “你若伤害他,我要你补偿,要你付出代价!”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她的脸色变了几变,咬咬牙,突然打开皮包,拿出一个预备好的信封。

  “这是付给你一个月的学费,明天开始,我不再来了。”她恨恨的说:“我讨厌天天对着你这样的人。”

  “你的名成利就美梦呢?”他冷冷的问。

  “不劳你费心,我自然另有老师。”她说。

  “于庄?”他盯着她,眼光十分尖锐。

  “我不必告诉你,对不对?”她站起来。“我付了这个月的钱,我们之间再无关系。”

  “钱?”他冷笑,把那封信推在她面前。“不要在我面前玩花样,你认为子庄听你的话或是听我的话?”

  “我们为什么不试试?”她也冷笑。针锋相对的。

  以玫真的绝迹不再来莫恕这儿,她倒有说得到、做得到的个性,莫恕他们那个男人之家,突然就冷清了。她不是要找子庄教她吗?她没有再来,子庄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她--是故意气莫恕的吧?她一定另外找了老师,是不是?

  每天下午,这段时间莫恕已习惯了等以玫来,她也来得风雨无阻,突然间这习惯打破了,莫恕心中竟有种难以形容的情绪,似乎--若有所失。

  他是成熟的、世故的、冷漠的,就算真是若有所失,他也只放在心中,不会表示出来。

  他的生活仍然正常,他的工作依然持续,一个经过了风浪打击的人,再遇一次风浪也不过如此,何况,这也算不得是风浪!他想,或者过一阵子有一颗新歌星突然冒起,她就是何以玫,会吗?

  一个正努力向名成利就爬行的人。

  这一阵子,子庄在家的时间更少了,少得他们见面时只有打个招呼的机会。莫恕也不出声,因为他看见子庄是快乐的、开朗的。

  子庄能快乐、开朗也就够了,莫恕实在不能过问太多子庄的事,子庄是一个成年人。

  天气不好,一阵阵的下着雨,莫恕接到唱片公司电话,有要事必须去一趟,他也有些作好的曲子要拿去填词,看着窗外的天色他情绪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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