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情在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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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巴巴拉转身出去。

  亦凡仍然把厨房门关了一线,一边张望一边侧耳仔细的听着,他要知道巴巴拉怎么应付雅之!

  但——可恶的巴巴拉,她是什么意思呢?

  她站在门边,现出穿着晨褛的身躯,扬高了声音对站在雨里的雅之说:

  「你找亦凡有事吗?他还没起床!」

  看不见雅之的表情,可是巴巴拉的晨褛,他还没起床,会给人怎样的联想?也没听见雅之说了句什么,只见她似乎呆怔一下,慢慢的放下遮着头的双手,慢慢的转身,在细密的雨丝中慢慢的消失了。

  亦凡再也忍耐不住的砰然一声打开厨房门,大步冲出去。

   「佳儿,你是什么意思?」她大声问。

   巴巴拉依然站在门边,再张望一阵,才慢慢的、有所思的转回身。

  「我照你的话把她打发走了!」她淡淡的说。脸上的神情非常、非常特别。「相信她永远不会再来了!」

  「你——」亦凡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她笑了。

  他希望这样吗?他自己也不明白!

  雅之回到宿舍,真是从头到脚,彻彻底底的湿透了,她没有跑,只是慢慢的、失魂落魄的走回去,湿透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她竟然不觉得有什么受不了的冷。

   她是绝对善意的到亦凡家,她希望解释一下昨夜的误会和她昨夜必须那么做的道理,王苹说亦凡的脸都气青了,像锅底,她使他生气,理当解释一下。这不过是件小事,亦凡也不过是一时孩子气,解释过后一定就没事了,她是希望拥有亦凡这样的朋友——即使只是朋

  她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亦凡没起床,穿着晨褛的巴巴拉,居然出现在她面前。巴巴拉·林,她记得亦凡说过她有个很凶的男朋友的,但——巴巴拉竟穿着晨褛从亦凡的卧室出来,她当时呆怔、意外、震惊得已没有什么知觉了,亦凡——真是那样一个败絮其中的人?程子宁口中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也是真的了?亦凡——真是想不到!做梦也想不到!

  回到宿舍,她才觉得难过,才觉得心中疼痛——心中疼痛?那是表示什么?失去一个朋友?或是——或是受伤?天!她宁愿只是失去一个朋友。受伤?怎么说呢?难道她竟掉进他的网里了?不,不,他是不张网的,他是不会恋爱的,他是超越了感情的智者,她只是掉进一个无底深渊里了,是吗?是吗?多——可笑的事,她竟掉下去了,在不知不觉中!

  许多宿舍里的女孩子都对她投来诧异的一瞥,雅之怎么了?全身淋得那么湿,又苍白又木然,好像受了天大的打击——雅之一声不响的关上房门,替自己换了干衣服,又吹干头发,外表虽已恢复旧时形象,心中疼痛却丝毫未减,她忘不了穿晨褛的巴巴拉!

  她在写字台前想了一阵,心中疼痛由它去吧!事情已经是这样,她也改变不了什么,管它疼痛是为什么,不必研究理由了,反正总是疼痛。

  窗口的贝壳风铃灯在响,叮叮当当的甚是悦耳,那声音却无法令她心中痛楚稍减,她——是莫名其妙的自作自受,人家一开始就已讲明了立场,不是吗?他不恋爱,他的目标在远方,在将来,是她——又怎能怪她?感情的事又怎能受控制?

  她就一直这样坐着,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夜晚,她没有进餐,她也不感觉饿,她始终不能忘了穿晨楼的巴巴拉,亦凡——怎么真是那样一个人?难道这些日子他表现出的不是真正的他?

  晚餐铃声已响过了好久,她已听见有人吃完饭上楼的声音,她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她不会这么一生一世的坐下去吧?原来动了感情、原来喜欢一个人竟是——这样痛苦的事,她到今日才明白——哦!正浩也是这样痛苦的喜欢、爱着吗?可怜的正浩,可怜的她!

  一阵砰砰碰碰,房门自动打开了,雅之皱眉转身,宿舍里不该有这么不懂礼貌的人。

   「雅之!咦?灯都不开?」灯亮了,照出一张在阴雨中依然容光焕发的脸,是林君梅,和雅之一起来自马尼拉的同学。「你怎么了?坐在这儿做什么?饭也不吃!」

  「哦!君梅,」雅之长长透一口气,比起自己来,君梅是幸福的,她能拥有那么多的爱,那么多采多姿的生活,她应该快乐,应该容光焕发。」你终于想起我了!」

  「什么话,我当然时时想起你的,只是忙得没有空采看你,」君梅热烈的说。她并不很美,却热情爽朗,真诚大方,具有热带女孩子的特点,黑黑的皮肤,大大的黑眸,略厚的唇,健美的身材。

  「除了读书外,我有好多排着队的约会嘛!」

  「今天怎么没有约会?」雅之暂时放开自己的事,她不想被君梅发现什么。

  「这种鬼天气,还有什么兴致去约会!」君梅毫不隐瞒的。「而且,我又那么久没见到你了,挂念得很哪!」

  「我还不是老样子,」雅之淡淡的。「有信吗?」

  「我妈妈写来的,

  ‘家常便信’,」君梅笑。「喂,什么时候弄来的贝壳灯?想家了吗?」

  「不是!」雅之下意识的脸红了,

  「这么大的人还想家?看你,说什么‘家常便信’,说得这么难听!」

  「我又不是中文系的,讲究那么多,」君梅在床边坐下。「你还没说为什么不吃晚餐?」

  「没胃口,」—雅之摇摇头,心中又是一阵难忍的疼痛,脸色变了。「不想吃!」

  「雅之,」君梅发现了,一把抓住雅之的手。「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有事的,我看得出,快告诉我,让我帮你!」

  「没有事,你别乱猜,」雅之强装笑容。

  「我的生活完全公式化,会有什么事呢?」

  「是不是你爸爸身体不好?」君梅不放弃。

  「或是家里发生了意外?或是——」

  「君梅,不许乱猜了,」雅之制止她。

  「家里面一切都很好,我爸爸才有信来,看你疑神疑鬼的!」

  「当然紧张啦!」君梅放开她的手。「我们俩一起从马尼拉来,山长水远的,我们要照顾自己,还要惦记家里,心理负担不能说不重,看你的神情——雅之,我真担心你是不是病了!」

  「只是淋了一点雨!」雅之说。

  「哦!你今天没去教堂,」君梅想起来。

  「你这基督徒风雨无阻的做礼拜,今天怎么没去?我只碰到张正浩!」

  「我——有点事,很重要!」雅之低下头。为了向亦凡解释,她甚至没去教堂,想不到——唉!

  「有了新男朋友?」这是君梅最感兴趣的事。

  「没有旧男朋友,说什么新男朋友?」雅之说。

  「咦?张正浩不是吗?」君梅睁大眼睛。

  「难道那个不善言辞的家伙还没打动你?」

  「说得真难听,」雅之笑了。即使有笑容,看来仍是勉强。「君梅,你越学越坏了!」

  「雅之,」君梅怔怔的望着她。

  「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话?」

  雅之犹豫一下,可以告诉君梅吗?但——从何说起?她和亦凡之间并没有任何「事实」,有的只是她的感觉,她能把自己单方面感觉说出来吗?

  「实在——也没什么事!」她深深吸一口气,心中依然疼痛,没事吗?「昨夜我和张正浩、还有系里其他同学一起去参加一个舞会,玩得不开心倒是真的!」

   「看你,这一点小事也挂在心里,」君梅笑着打她一下。「难道念了中文系,就非得变成林黛玉型?」

  「侮辱人吗?」雅之说。还是开朗不起来。

   「好,不跟你胡扯了,」君梅神色一整。

  「雅之,穿衣服,我陪你出去吃点东西!」

   「我不想去,又下雨!」雅之下意识的皱眉。

   「你非去不可,」君梅强迫着。

  「除非我不知道,否则我绝不能让你这么饿着肚子,走吧,穿衣服!」

   「君梅——」雅之为难的。

   「听话,否则我写信告诉你爸爸!」君梅提出警告。

   雅之不得不站起来,离开她坐了几乎一天的椅子。她知道君梅一定会写信的,她不希望遥远的父亲为她担心,她只好依从君梅的话。

  穿了大衣,又披上雨衣,君梅还带了把男用大黑伞,她们并肩走在又冷又湿的街道上。雨还是那么又细又密又急,这种雨真使人受不了,伤感、绵长,标准的悲剧电影气氛。

  「我宁愿像马尼拉那种大雨,唏哩哗啦的两个钟头就雨过天晴,」君梅说:

  「就算台风雨也比这痛快得多,我讨厌这种婆婆妈妈、凄凄惨惨、半死不活的下它个几天几夜,烦死人兼闷死人!」

  「别埋怨了,掌管天下万物、万象、万事的上帝既然造了这种雨,必有这雨的价值和益处!」雅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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