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情燎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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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蓄胡大汉捧着一盆东西,慢慢进逼趋前,享受着看人挣扎的快感。

  “我不要瞧!我不要瞧!”女孩索性弓着身缩坐在墙角,慌忙地把小脸理进膝间。

  “唷!不看呀?那多可惜!”其中一名大汉蛮横地将她瘦弱的身子整个提拉起来,视线刚好落在那盆东西上。

  “不瞧!我不要瞧!”女孩眼睛闭得死紧,浑身颤着。

  “大爷们要你看,你就看!”这些八尺大汉也让她的不肯屈服惹毛了,又一个踏步上前,硬是用手指强拨开她的眼皮。

  她不要看!她养了好几天的那只小白鸟,肯定是被人偷偷放了,不会是眼前这团分不清是骨是肉的东西!绝计不会是的!

  “来!你不是很喜欢小白鸟吗?我就好心让它来陪你!”大汉满脸拧笑,说完便将那盆红腥的东西全数往她头上倒,黏腻的液体从她发间为起点,以极缓慢的速度流下,滑过她的鼻侧、鬓角,染红了她的衣裳……

  “不要──”她惊恐地尖叫出声。

  “怎么了?”项暐将真气运转全身两回,觉得应该通畅无碍后,正自一旁闭目休憩,突然听到该是睡着的她发出一声凄厉,立刻过去察看她的情况。

  “唔……”冰珀慢慢睁开了眼,细睫努力地插了揭,确定面前没有那几张狰狞的脸孔,才放心地大大喘了几口气。

  项暐瞧她额际都是冷汗,又是惊魂未定的样子,迳自倒了杯茶水,柔声道:“喏!先喝口水。”

  冰珀伸手接了过来,撑坐起身子,草草扫过他的一眼里,尚存几分害怕,端茶就口的手兀自发着颤。

  “作噩梦了?”他关心地问。

  冰珀未答,僵着同样的表情,空茫的双眸盯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微弱地挤出了一句:“可以替我拿象牙梳子来吗?”

  第四章

  离西夏有千里之遥的──苏州。

  “暐表哥不知如今身在何方……”娇俏人儿立在窗边,向外远眺,花容沾染着愧疚和殷殷思念。

  “宁儿──”看她噘起小嘴的哀怨模样,苏意晴瞥了端坐在旁的弟弟一眼,忍不住调侃她:“这么想项暐,不怕你的大木头拈酸吃醋?”

  “他会吗?”应浣宁对表嫂一笑,反问道,再转过头去问当事人:“大木头,你会吗?”

  梅漱寒唇际带笑,深情地瞅着她瞧,答案为何,不言而喻。

  “意晴姊姊……”她顽皮地眨了眨眼,得意地说:“大木头说不会!”

  “小丫头,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天朗可是半句话都没说呢!”苏意晴还是习惯喊他──十五年后才意外拾回的弟弟──这个名字“苏天朗”。

  “嘿嘿!我早已练就和大木头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本领啦!”浣宁从后头环抱住大木头,亲匿地将螓首搁放在他的左侧颈窝,梅漱寒则宠溺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两人目光一对,心里俱是甜滋滋的味儿。

  “意晴姊姊不会是怕弟弟被我抢走了,所以才……”有大木头的撑腰,她放胆地跟苏意晴开玩笑。

  “别忘了,你也有人质在我手里呢!”啊,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呀?苏意晴笑眯眯地回了她一句,她所谓的“人质”自是指项昱喽!“我这做姊姊的,只是义务为弟弟表示关心。”

  “咳咳咳!”一脚跨过门槛进大厅来的,恰是押在苏意晴那儿已经六、七年之久的“人质”;项昱干咳了几声,说道:“容我声明一点──宁儿想念的那个人,不巧正是舍弟,我这为人兄长的,是不是也该尽点义务替弟弟表示一下关心?”

  没想到这句玩笑话刚好落在项昱的耳里,苏意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于项暐,她多少是有些歉疚的;毕竟,浣宁本来会是他的妻;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在姻缘簿上与小宁儿并列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弟弟──苏天朗。

  “没事的,项暐会照顾自己的,他不是和我约定好在中秋前会回来的吗?我相信他不会失约!”项昱揽住妻子的肩,柔声地说,他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意晴顺势环住丈夫的腰,偎在熟悉的怀抱里,她和项昱一样相信项暐会如期回苏州!一定会的!

  厅里每个人的心里莫不这么盼着──盼着项暐早日回家,让这个家没有任何缺憾!

   ※  ※  ※

  该已是春暮时节了吧?项暐仰首望着青空,没有游云一朵,干净清朗旧头在天际纵火,阳光亮眩得有些扎眼。

  旁边……是她。

  经过那夜,他们之间似有若无地出现了些微变化,不多,但是确实让他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隐隐约约,他知道自己对她在意的程度越来越大,而这──不是个好消息!

  “韦向,试试你能否跟上我!”她别过头来对他下战帖,不待他回答,双足一蹬,展开轻功,瞬间便在数丈之外。

  还是这么喜欢和人较量!项暐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脚步不歇,加紧跟上前去,始终保持在她身后数步,这是因为一方面心念她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又知道她争强好胜的性子。

  停步打住的地方是处湖泊,视野开阔,环顾四周,邻近高山抹翠涂绿,将峰顶万年不融的积雪衬得更加晶莹剔透;飞湍似炼,坠注湖中,这是更高处的冬雪春融后形成的。

  “措岗玛、措秀玛!措岗玛、措秀玛!”冰珀跪在突出湖岸的平石上,双眼轻合,手拈莲诀,口中喃喃地反覆诵念着。

  今天,是她面神的日子。

  项暐斜倚着不远处的云杉树,专注地凝盼她的侧脸,竟然舍不得转移视线,即使分秒;这不禁让他想起初次见到她的情景,当时,还真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神人仙女……

  如今,同样是从旁静静瞧她,倒不再有“疑似玉人下瑶台”的错觉,目光从她的秀额开始梭巡,突破两弯新月眉的央心,顺着巧而挺的鼻梁,来到丹朱一点的樱唇,再轻绕细致的颊边轮廓。

  现下,在他眼中的,是个拥有绝丽姿容的女子!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缓缓起身,想来是仪式完结了,于是,项暐缓步走了过去。

  “所谓的‘措岗玛、措秀玛’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于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冰珀没有丝毫的诧异;她半转过身子,双手反剪在后,螓首微抬,望着这片好山好水,淡淡地解释道:“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凉州曾经久旱不雨,就在人畜濒临灭绝之际,一位远从日落那头草原来的老仙家,指点人们穿过十座雪山、十条大河,到千里外的阿尼卿雪山顶,敲响‘天鼓’,唤醒沉睡的‘玉龙’,天就会降下甘霖。”

  “有对住在牙雪山的姊妹,不顾千难万险,自愿跋山涉水到阿尼卿山敲‘天鼓’。当西边传来三通‘天鼓’声后,果然如老仙家所说,雨水丰沛,凉州因而得救了!”

  “后来,当这对姊妹平安归来,接受乡亲们的感激祝拜时,一缕一缳的桑烟聚成祥云,徐徐托起两姊妹到牙雪山的高处,幻化为一上一下两个湖泊,清水常满常溢,永远滋润森林草原、造福凉州。”

  “许久以后,人们记不得两姊妹的真实姓名了,于是就这么称她们‘措岗玛’和‘措秀玛’,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姊姊和妹妹的意思。”

  她顿了顿,转而正面与他相对,进一步说:“而这里就是‘措秀玛湖’。”

  项暐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明了,随后突地想到什么,于是笑着问道:“那么你呢?除了‘姑娘’和‘帝女’,还能怎么称呼你?”

  他喜欢此时的她,阳光映照着颊生彤云,虽然语气神态仍是淡淡漠漠,不带什么情绪,但至少,感觉起来不是那个冷血绝情到令人胆寒发颤的帝女。

  “我有必要回答吗?”

  “没有!”项暐倒是答得俐落,直视着她的眼光是温煦的。“但是,你可以选择回答。”

  沉吟了好一会儿,她才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冰珀。”

  “冰珀……”项暐喃喃在口里重复轻念,仿彿是种预示──在他的生命中,将会有某个部分专属于这个名字。

  项暐看了看日头的位置,向她建议道:“应该是晌午时分了,找个阴凉处暂歇,我去附近打点食物。”

  “嗯。”

  没多久,项暐右手抱着野免,左手抓着山雉,出现在她面前。

  “你生好火了?”见她已主动起了个简单的土灶,甚至已经生好火了,不禁让他微带赞美地惊讶道。

  “我不习惯无所事事,等人替我准备好一切。”

  他差点忘了她是个好强的倔姑娘。

  “这个,是用来填肚子的。”他笑笑地展示“战利品”,先提起左手的山雉,再提起右手的野兔。“这个,是让你在等待肉熟之际可以打发无聊的。”

  说完,便要将野免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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