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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犹晏,卫逐离尚无法现身,仍居断情剑中。不睬她半椰输的嚷嚷,维持一贯的淡漠,说:“那就好!习武之初,若抱持这个念头,有百害而无一利。我是提醒你。”

  “有百害而无一利?”

  “无论习武的初衷是什么,开始之际多少得有逞斗的欲念,否则很难进入武学之境。‘贪’字无铐,应用得当有助于提升自己的功力,怕的是为‘贪”所驭,终致无可自拔。”他不厌其详地耐心解释;这会儿,可不就是开始授她武功了?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以“贪’为器,用之而不为其所用,使之而不为其所使。‘贪’字是器非目的。”薛映棠微微点头,像个听话的弟子,心里默默将他的话仔细想过,沉吟片刻,又继续说:“若说‘贪’字是心念上的器,那么,在剑术上,‘剑’就是所谓的‘器’喽?亦当用之而不为其所用,使之而不为其所使。”

  “很好!很好!”他朗朗地笑了,虽然她见不着,可是显著的温和语气,掩不住藏匿于玉棒里的表情。

  “没想到你能举一反三,思绪如此迅敏;假以时日,不难成为使剑高手。”

  “谢……谢啦!”被他这么一赞,她倒不好意思了起来,粉颊烧得红烧烧的,心头自是又甜又喜,被称许的感觉总是好的。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这还得看你实际学剑的状况,理论与实际还是有差距的。”

  怎地她忘了──这卫冷血最厉害的就是泼人家冷水?还没开心多久,就这样被他一句话给打败。薛映棠摇摇头,对自己遭遇到的对待感到万分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卫逐离会不明白这姑娘脑筋里在转些什么吗?当然是再明白不过了,于是说道:“甭自想自艾了!习武学剑是一档事,同时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忘记的!”她忙保证道,语气真诚得很。

  只是,真的很难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魂魄锁于剑中的原因,她到哪儿去挖掘出来?唉唉!净想着这事儿难办也是无用,要是这么简单,神通广大的卫冷血也就不会以此为交换条件了。

   ※  ※  ※

  她思前想后,在林木间来回踱着,脚底踏的是如水的月光。薛映棠试图为自己该办的事找出清明的头绪。而他则像待审的下堂犯,在一旁等着她质问。

  “你对于自己究竟知道多少呀?”左手食指关节无意识地在下颌来回搓磨,右手摊开成掌,她认真地扳着自己的右指,一一列数:“就我所知……一,你是个剑术精深的高手;二,你是断情剑的主人。然后嘛……没了。”她瞪着右手伸直的三只指头,再将莫可奈何的目光移向他,言下之意就是要他给些线索。

  “你是想掐指算出我的背景吗?”面露微晒,淡淡地开了个玩笑,他接着说:“还是由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你的武功是隶属何门何派呢?”她点点头。颦蹙着柳眉想了想,问道。

  他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没关系!没关系!那我再问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的人,今年贵更?”

  他仍是轻轻摇头。

  “好好好……没关系!没关系!那么,你被封在断情剑里多久了?”这个问题如此实际,就算卫逐离啥都忘了,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他不改初衷,犹原轻轻摇了摇头。

  “好……好……好……好样儿的!”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头火禁不住冒了上来,这卫冷血说什么知无不言嘛,根本是“言无不知”──她的提问所“言”,“无”不是被他答以“不知”!

  这下,薛映棠是泄气到无计可施、无话可说、无颜可对、无药可救了!

  气氛沉凝了好半晌,卫逐离终于缓缓地开口:“觉醒,进而知道自己的魂体被封在断情中,是你初到牙雪山的那夜。”

  “什么?难不成……和我有关?”她展额舒眉,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终于改变姿势,点了点头。

  真是谢谢天,她可以继续问下去了。“哦?是怎么个相关法?”

  “你的眼泪!那晚,你趴在断情剑上哭累睡着了。”至今,卫逐离还记得那温热流往心间的感觉,也不曾忘了那个白玉娃娃似的小女孩双眼哭得红肿、泪痕爬满粉颊的模样。

  那天是她最后见到阿爹、阿娘的日子。他的答案使她不由得愁肠百结,脸色登时黯谈下来。

  他明白薛映棠的情难自己,最好的安慰方式就是继续说下去,别让她沉溺其中。“后来,在腾格里家,你的血让我可以自由驱剑、使剑。”

  “哦……怎么都和我有关?”她讷讷地问。

  卫逐离倒是叹了口气,笑道:“断情一直为你所有,就算我想和别人有染,也是力不从心。”难得促狭,他向来淡漠的表情里展现了一丝纵逸邪气。

  “我……我可没要和你有染哦!”被他惊世骇俗的用词吓到,她想也不想便赶紧辩解,忙别过头去。也不知是羞怯还是着急,俏脸是像上了水粉胭脂,晶莹白皙里透出绯色彤光。

  好一会儿,她才抑下羞涩,重新鼓起勇气对上他带笑的铁灰色眸子,而他则是不发一语,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细微的表情与动作。

  “呃──这样……我明白了。”为什么就是会支支吾吾啦?薛映棠真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这让他想起两人初见的情景,她也是这样,一急一慌就会张口结舌,娇憨的模样有种自然的魅感。不过,现下还是放她一马吧,于是卫逐离淡了淡语气,沉声地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感谢他的回归正题,薛映棠深呼吸一口气儿,终于可以抓稳心绪。

  “万事万物,道分两极,阳阴刚柔需并济相容。”思忖须臾,她娓娓道出目前的想法。“男子之魂与刀剑仅属阳刚之物。如我推想没错,非藉阴柔之物无法使你现身。夜晚有星、有月、有木石吐息告属此类,所以,你的魂体才能在现身吧。唔……不过,还有个问题得问你才能确定。”

  “哦?”

  “蟾月圆缺变化,是否对你有影响?”

  “没错!确实会有影响,逢朔日之际,我能感受到气会特别虚弱。”卫逐离轻轻颔首,她的度量确实极为灵敏,推敲得挺周至的,不过重点在解决之道呀!“那么,然后呢?”

  “就这样峻!我暂时没想到其他的。”她耸耸肩,双手一摊,表示想到什么她全说了。

  他的脸上飞快掠过一丝遗憾,随即隐没。突然,在两人无语之时,传出一声奇怪的声响,让卫逐离和薛映棠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唔………依我瞧嘛,你也不必太介意喽,当魂体还是不错的。”瞧了瞧腹部,她倒是不觉羞赧,甚至还淘气地眨了眨眼,落落大方地取笑自个儿。“至少呀,不会饿到肚子闹空城!”

   ※  ※  ※

  本来,他以为等着走投无路、惊慌失措的小雀儿自投罗网就万无一失了!

  腾格里圆肥的脸坍垮下来扩紧,只靠右掌勉力支撑,臭着声音说:“奇怪!就一个女人嘛,怎么找也找不着。”

  “当头,我们真的努力过了。”几名大汉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全部微弓着身子、低着头,神色间很是恭敬。

  腾格里就是知道这点,不好开骂,才气憋得一张脸胀成通红。

  “当头,会主要您取得那把剑是为了什么?那把剑有什么神奇吗?”插话的是立在腾格里身旁的管事。当时在腾家大厅发生的飞剑杀人,他亦有所耳闻,只是这能让会主汲汲若此,恐怕其中另有文章。

  “会主决定之事,我们照办就好。”

  “可是当头……”

  “有什么话就说,哪这么婆婆妈妈?”

  “可是,当头,如果这把剑真有玄机,与其抢到了给会主,不如我们自个儿……”

  “不成!不成!”没听完管事的建言,腾格里就忙打断,肥脑直摇。“这不等于是背叛会主吗?”

  “当头,咱们在河西这带的力量已经很稳固即何必要听命于他人呢?和莲素会之间既是合作,抢生意、做买卖您下得了狠心、重手,何须事事遵循会主之令?况且,找剑寻人,出的都是咱们的力,成果却由莲素会来享,这怎么对得起咱们的弟兄呢?”

  管事唱作俱佳,声音亢扬,连带一排大汉也都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当头,等着看他的反应。

  “这……这……”被这景象震慑到,他支吾道。

  “当头,倒不如咱们分两头进行,一方面寻找那把剑,二方面打听会主夺剑的原因。如此一来,最后咱们才可以获得最多的利益。”

  管事算盘确实打得精,只是他仍有犹疑。

  “我赞成管事的建议!”一排大汉此时也不顾身份地位之别,纷纷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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