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如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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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如滟猛地停步,齐磊赶忙收回刚跨出去的一脚,见师父仍低头不语,他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师父,如果小徒哪儿做不好,你尽管说,我一定改。别这样一句话都不吭,更不要……更不要突然就没了踪影。”想到那天发现师父留信离去时的情形,简直跟天垮了、地崩了没两样……

  “别再喊我师父了。”练如滟总算启了檀口,抑低着嗓道:“我不是说了么?以你的修为,已经能够自我锻炼,不需要我这个师父了。”

  在离开濮阳前,她早已明白能够传授给他的武功不多了,为此郁结于心,连续数夜不得好眠,想以武宣泄,甚至差点走火人魔,累得他受她一掌。

  “师父在信上写得很明白,我知道,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不开心?怎么会?这代表你的武功又精进一层了。”练如滟扯了扯唇角,造了个笑:“不是有个不知名的对手,你始终念念不忘要和他赤手空拳比高下么?又或者,你可以拜其他人为师,学习更精深的武学?”

  “不不不!这些我都不要!”他频频摇头,说得决绝。这些日子以来,惶惶不安的滋味儿他尝得够了,也尝得怕了:“我只想跟着师父,永永远远,一辈子都不要离开。”

  “这些不是能信口说说的话,我就当刚刚没听见,你别再随意说了。”眼眶微热,她背过身去,刻意冷漠地说。

  “师父,不是这样子的!”他急得大喊:“我是当真的!”

  泪水悬着,险些要落下。想说什么,字句却哽在喉头说不出呐!

  齐磊见她没有回应,心愈急、脑愈乱,想也不想便从后搂上了纤腰,脸颊挨抵着螓首:“师父,好不好?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你……”阳刚的男子气息温热加风,吹皱一池心湖水,练如滟只觉身骨像化了似的,全然使不出力。

  “师父,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别赶我走、别赶我走……”说他无赖、说他蛮横都没关系,反正,在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之前,不放手!他绝不放手!

  好半晌,不知在齐磊叨念的第几个“别赶我走”后,幽叹遍了出:“唉……齐磊,我该拿你怎么办?”

  “别赶我走,好不好,师父?就这样,别赶我走。”脸在她发顶轻轻蹭着。

  在他的怀里,练如滟缓缓转了身,对上他泛着水气的清眸,不禁含笑地软软斥了声:“当真是个笨徒儿,这样就哭?”

  她蕴在眶里的泪因笑震落,在雪颊划出两道晶莹。齐磊赶紧伸手,笨拙地替她揩了揩,俊容却满是阳光笑容:“如果小徒是笨徒儿,那师父岂不成了笨师父?”

  “这会儿嫌起师父来了?”

  “师父误会啦!”齐磊笑露一口白牙:“瞧,笨师父收了笨徒儿,这表示咱们师徒合该凑在一块儿,永远不分开。”

  心里还是隐约觉得不安,练如滟不着痕迹地自他胸前沿开:“这些……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吧。”

  “哦。”他微笑地搔搔后脑勺,猛地想起了件要事,立即动手解腰带。

  “你、你做什么?!”练如滟飞快背过身去,羞得不敢看。

  身后的齐磊嘴里似乎喃喃计算着什么,半晌才笑着说:“嘿嘿,师父啊,和师伯对打这个工作,非我不可啦!”

  他竟然说得这么绝对、这么有把握?练如滟偷偷、偷偷往后觑了眼,见他拿着腰带眉开眼笑地看着,忍不住好奇地问:“你那腰带,和这档事儿有关系么?”

  “当然有啦!”齐磊咚咚咚跑到她面前,将腰带背面亮给她看,上头写了一个又一个的“正”字:“师父,小徒算过,那几天你不方便动手呀!”

  “嗯?我不方便动手?”她还是不解。

  “东方大夫曾要我盯着师父,不能让师父任性妄为,否则师父又会犯疼了。”齐磊说得自然,打开随身包袱翻取出了药袋:“今儿个,师父该喝川芎蛋汤,小徒这就生火煮汤去!”

  练如滟看他忙得不亦乐乎,当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任得雪颊烧红了──老天呐,她癸水来潮的日子,齐磊居然记得比她还清楚?!

  第七章

  长安城南慈恩寺

  “快!快去报官,有人在大殿打起来啦!”

  寺里发生这样不寻常的大事,吓得许多香客如惊弓之鸟,仓皇奔出;然而,仍旧有人兴味十足地留下观望,因为──在大殿与人对战的,是皓燕──传说中身怀“绝天神鉴”的皓燕!

  “皓燕,纳命来!”使剑的蓝衣男子,招招凌厉,进攻不曾稍缓,正是齐磊:“在这密闭的大殿,谅你轻功再高,也很难施展得开。”

  “哦?你连这点都算进去了?聪明!确实聪明!”垚冰侧身闪过一剑,表情仍旧微微带笑,眸底却是凝肃。

  “不交出‘绝天神鉴’,那就交出你的命吧!”冷哼一声,齐磊剑招迭变,益见精奇。

  受制于地点,垚冰不能尽展身手,在彼长此消的情况下,险象环生。就在电光石人的刹那,剑尖倏地窜上,划过垚冰胸膛,血洒一地。

  “不──”这时,门外传来急吼,是个姑娘的声音。“开门!快开门呐!”她的双手猛捶殿门,砰砰作响。

  殿内两人置若罔闻,风云之战依旧惊心动魄。

  垚冰勉强维持笑容,不过,移形变位却已无先前灵活,未多时,果真又中了一掌,登时身如折翼燕,颓然倒地。

  “‘绝天神鉴’是我的了!”齐磊唇角微勾,手中的剑直抵上垚冰左胸,并探进他的襟内取了物事。

  “砰”地一声,那姑娘撞开殿门,闯了进来,但齐磊的剑终究快一步,挺刺、拔起,怵目鲜红立刻遍染白衣。

  至此,垚冰没了声息,闭了眼。

  “不……”那姑娘嘴里喃喃,眸光锁着垚冰,整个人恍若失了神魂。

  齐磊瞅了她一眼,怜悯之意自心底掠过,却明白此刻还没下戏,只有继续板着俊容,冷冷道:“要替他收尸,请!”

  说完,便以胜者的坚稳步伐离开现场,独留那姑娘和垚冰于大殿中……

   ※  ※  ※

  齐磊才跨出寺门,立即发现身后多了不少跟踪者……啧啧……这本“绝天神鉴”果然魅力无边呐。

  今儿个他算是亲身体验到了!

  按原订计划,齐磊进了预先安排好的客栈房间变了装束再自后门脱出,回到绝天门的总殿。

  “师父,我回来啦!”

  咦?没人?照理说,师父应该会比他早一步回来才是呀……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梭巡了一遍,最后,他在关司鹏的坟前找到了她。

  “师父,你在这儿呀!”齐磊立刻挨靠过去,俊容堆满了笑:“嘿嘿,师父觉得我演得如何?还不错吧!”

  “嗯。”她答很漫不经心,秀眉微微蹙着。

  “师父,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齐磊瞧出她的异样,连忙执起她的手,意欲探脉,却发现握在手中的柔荑,好冰:“师父,你很冷么?要不,怎么手凉成这样?”话边说,齐磊边搓摩她的手。

  “我没事的,你别忙。”抬眸向他,练如滟扯了个笑,轻抽回手,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只是觉得那姑娘好可怜。”

  “是呀!那姑娘冲进来时,整张脸都吓白了,看来好伤心。”他点头附议。

  “后来她激动得昏了过去。”

  齐磊心下觉得奇怪。“师父,你认识她呀?否则,怎么观察得那么仔细?”

  “我跟她素昧平生。”清清嗓音里透了丝惆怅,凤眸黯了:“只是,以前我也有过同样的经验,亲眼看见重要的人死在我面前,而且……束手无策。”

  心一凛,神一正,他问得恭谨:“是师父的亲人么?”

  “是,他是我的亲人、恩人,还是我的师父。”语气虽轻,字字却铿然,眸光转睇石碑。

  齐磊的视线,顺着练如滟的,也移到了石碑,那里,镂了三个大字──关司鹏。

  “遇到师父的那年,我十岁。”许是今日所见震松了心防。于是她启了檀口:“那年,我娘生大病死了。

  为等银两,我去找百花楼的鸨嬷嬷借钱,葬了娘之后,我反悔不想卖身,可无论我怎么保证一定会还钱清债,鸨嬷嬷都不答应。没法子可想,我只有逃,却差点被百花楼的龟奴活活打死,要不是师父的话……”

  “被这样痛打都不肯屈服么?好!有骨气!”

  她还记得,在痛得几乎晕厥的时候,是他的声音闯进耳来。然后,他说要让她变强、让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而她──答应了。

  从此,在练如滟这个名字之前,注定要冠上两个字──青鸥。

  目光移回,重又凝聚在芳容,齐磊静静听着,前所未有地专神。

  她半转过身,继续道:“最后,师父却是死在我的眼前,而且连报仇的机会都不给我。”说到哀恸处,练如滟闭合了眼、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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