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倪樵,你是存心要跟我卯上了?
或许得好好的干一场架,把从前追意侬时未算完的帐一起做个清算!
***
倪樵离开后,剩下满屋子沉默。
夜深,女儿已经睡了,我坐在厅里沙发一角,看意侬收拾桌上残余和茶具。“先搁着,明天再洗吧。”一开口,才发现话语的突然出现实在有些突兀。感觉到意侬瞅了我一眼,收拾的动作末停,而后捧着餐具转身走进厨房。水龙头被扭开了,水声哗哗地冲泄而下,按着是细微的杯盘碰撞声。
突然觉得坐不住,我起身走往厨房,站在玄关处,隔着一段距离看意侬忙碌。意侬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回过头去跟水槽里的碗盘奋战。削瘦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相当单薄,腰际缚绑了条围裙带子,让产后仍然纤细的腰身感觉更不盈一握。典雅的站姿一举一动都充满风情,不知不觉的,我已走到她身后,轻轻贴着她美丽的背,手则环住她的腰,稍稍用力一楼,细碎的吻落在洁白的颈项上,享受两人之间的亲腻。
“辜弦?”意侬转过身来,手贴着我的肩,一双眸子墨如夜色。“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喔,愿意让我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不是很讶异,敏锐如意侬,不可能感觉不出我的失常。该告诉意侬,请求她的原谅吗?
我捉住她的手,包在掌心里,不敢看意侬的眼睛。垂下头,低声试探道:“如果……如果我有一天做出了伤害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辜弦,你看着我。”意侬话语虽轻,却像带有魔力一般,我无法拒绝。我抬起头,凝着她的眼,如远星、似秋湖。
下一秒,我紧拥住她,不敢在她面前暴露出我丑陋的一面。
我听见她幽幽的一声叹息。
她回拥住我,双手环抱住我的背,轻轻抚着。
“辜弦,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不觉得,过去发生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未来,未来才是应该要重视的,不是吗?”
我紧搂着意侬,说不出半句话来。
未来?我们的未来还能如往常一般平静无波吗?我无法确定……
无法确定!
我痛苦的低吼一声,失控地吻住意侬的唇。
有许多话,不能说也不知从何说起,压抑在心底的苦闷只能化作熊熊烈焰,燃烧。
此刻的我只想得到妻子温柔的慰借。
起码那让我稍稍觉得安全。
***
最近,我时常在想,假如当初我要的人是又珊,婚后若遇见意侬,我会为意侬心动而出轨吗?
我不晓得。
因为我是一个不忠实的丈夫,我不晓得若换了一个情况、境地,我会不会做出同样的背叛。
意侬在的屋子里,原本一直是我安心避风、休息的港湾,近来,我渐渐有了倦怠。
回家,不再是放松的,情绪反而此工作时更紧绷,尤其是意侬一副无怨无悔的关爱表情,今我大感吃不消。我受不了无法一吐为快,而要遮遮掩掩,为我出轨掩饰痕迹的慌乱。
不知不觉的,回家对我来说,竟成了莫大的罪刑。
道德的十字架,我背负的好累、好倦!
“辜弦,你不专心!”一只雪白的手在我眼前摇晃,晃回了我的心神。
又珊,伊甸园的蛇。
引诱我偷食禁果、沉沦于禁忌里的爱欲。
对,欲望。
以往爱恋的感觉在与又珊有过肉体的亲近后,不知何时悄悄褪去了。与又珊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饮酒、谈笑,然后疯狂地做爱。
短暂偷情的相聚,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虽然每每在欲望放纵过后,会有那么一刹那的空虚,然而空虚消失的很快,渐渐地,我已习惯用肉体的欢愉来填补。
愈感到空虚、绝望,就愈是希冀放纵。
我需要又珊肉体的安慰,所以接受了她成为我的地下情人。
“不是说好跟我在一起时只许想我一个人吗?你现在在想什么?”又珊不满地撒娇。
自从又珊和我在一起就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是因为爱情吗?爱情可以使一个商场上的女强人变成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猫?我眯起眼,吞云吐雾一番,才吻了吻又珊。
“我在想……跟我在一起,你真的快乐吗?”
又珊娇媚地笑了笑。摇头说:“我只知道若没有你在身边,我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呵,有这么严重吗?”
“或许更严重。”她爬到我身侧,将手探进我宽松的浴袍里,并且不停地挑逗。我拿下嘴里的烟,按住她的手。
她眼中闪烁着欲望的迷雾。在那迷雾中,我看见她,也看见自己。
“辜弦,抱我。”
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粗鲁的扯开她身上与我同式的浴袍,双掌贪婪地揉拧膜拜雪白丰满的双乳,并吻遍她全身,直到高潮的前兆来临,才冲入她体中,与她一同赴往欲望的高峰。
呻吟、呐喊,夹杂着喘息与淋漓汗水。
在她的包容里,旷世的寂寞才稍稍减退一些。
这样狂野的做爱,让人绝望、心碎,却又无法抗拒。
我们都怕寂寞,需要投身烈焰,才是以燃烧掉生命的脆弱。
抗拒不了!
偷情的滋味无法浅尝即止,是毒药,会上瘾的毒药,教人一尝再尝,是世上最甜美诱人的果实。
一旦身陷其中的滋味,便逃不掉了。
这张网,已将我们紧紧同住。
***
愈是惧怕回家,我愈是尽所能的表现正常,不让意侬看出破绽。
与又珊的约会总是定在饭店,欢爱后,我会冲洗去属于又珊的味道,再西装笔挺的回家,伪装成一个忠实丈夫的形象。
什么叫做“妾不如偷”,我是初步有了“认识”。
偷情的刺激会添加做爱的欢愉。时常,在我沉浸于肉欲之时,会有一瞬间忘了家中还有妻儿的等待,甚至忘了又珊、忘了自己,脑中唯一剩下的只有对性的渴望。回到家,以为将如往常一般,在进门之际,肩膀擦过挂在屋檐外的陶制风铃,而后,陶铃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告诉屋里的人,这个家的男主人已经倦鸟归巢。走进门里,一直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直到丢开了公事包,扯开了领带,我才注意到不对劲之处。
没响,陶铃没响!
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听见那再习惯、熟悉不过的清脆声音。
忆起方才进屋时似乎也没与陶铃擦身而过,我走到大门前,探视原本挂着陶铃的地方。
屋檐下除了傍晚的风,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被人摘去了吗?
纳闷的回过头,看见站在玄关处的意侬。
避开眼神的交会已成习惯,怕眼光的相对会让意侬看穿我的灵魂。
作势走到沙发上坐下,语调漫不经心地道:“挂在门外的陶铃怎么不见了?是哪边的野孩子搞去玩了吗?”
“不是,是被我收起来了。”意侬平淡地陈述。
“喔。”我随便答应了声,没甚注意意侬的话里是否另有其它意思。
眼神不再交流,仿佛心与心之间也隔了层厚厚的玻璃墙。
玻璃墙看似脆弱没有距离,想要碰触却只能触到冷寂。
比起在家面对这一层无形墙,与又珊在外的放纵相形之下更吸引我的脚步。意侬优雅地倒了杯水,递给我。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把陶铃收起来吗?”
我楞楞地接过水杯,猜测道:“是看久了,觉得厌烦了想换个新的吗?”意侬垂下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说:“是挂很久了,都蒙了尘,我拿下来想擦干净。”
“喔。”我点头,含糊地应声。
“但是无法再挂回去了。”意侬又道。“我擦拭时不小心把铃打破了。”“喔,没关系,破了就算了,如果你喜欢,我再买一个回来。”注意到她包着纱布的手指,我拉起她的手。“手怎么了?是擦陶铃时割伤的吗?”
意侬点头。
“痛不痛?要不要紧?”我着急地问。
“不要紧,但是很痛……”
说着说着,意侬竟就无预警的落了泪,看得我手是无措。
认识她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流泪。
天,她的泪这么教人心怜……
“意侬你别哭啊。”
谁知我愈说,她哭得愈凶。
我手是失措的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拍抚她的背脊。恍憾中听见意侬说:“怎能不哭?我的陶铃碎了……碎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别哭啊意侬,我再替你买一个回来就是了。”我保证道。如果意侬哭是因为陶铃的破碎,只要能让她不再流泪,我愿意买一千个、一万个回来挂,挂得满屋子都是。
意侬摇头。“不,我不要新的。”
“哎,那你要我怎么办呢?别哭了,看你流泪,我心痛……”
意侬一双带泪的长睫眨了眨,纤手放在我的胸口:“你心痛?真的吗?”“真的。”我握住她的手,真心道。
意侬意味深长地说:“陶铃碎了,也没有关系,因为至少它拼凑起来以后还是完整的,我要的不多,是完整的……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