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傲霜盼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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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盼月笑脸不改地抓起那捧白海棠,献宝似的送到她眼前──

  “初夏的海棠我摘下十八朵,送给你。”

  这等恭维──何等可笑!冷傲霜这回可货真价实地蹙起了眉,伸手接过被送到眼前的那捧海棠,一瞬间她注意到另外两人眼中的惊喜;只可惜,她虽然不善于遗忘,却善于使人失望。

  接过白海棠,她连看都不看,便将那捧海棠丢下地,并且践踏。

  易盼月不在意那十八朵花的命运,倒是她的手伤……他居然忘了,真是该死。

  易盼月才要上前,药奴便也注意到冷傲霜的伤口。

  冷傲霜又避开药奴的关注,沉着脸道:“以后别再搞这种无聊的把戏,冷傲霜已经死了,她只有忌日,没有生辰。”

  “霜儿──”药奴不知该如何化解她心中的疙瘩。

  “凡是人都有生辰的,就算是你冷傲霜也一样,很多事情不是你说一就是一的,你必须了解‘二’的存在。”易盼月取来金创药,蹲下身仔细为她处理伤口,动作熟练且快速。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冷傲霜为了他的话而气恼,气愤地举起手,这才发现手上已涂满了伤药。

  “我不是在教训你,把手给我。”易盼月不兴与人伴嘴,他边说边拉过冷傲霜的手,轻柔地替她的手缠上干净的纱布。“这是从塞外带回来的膏药,对外伤的愈合很有效用,持续涂抹一段日子,可以不让肌肤留下疤痕。”

  听易盼月这样一说,冷傲霜感觉到手背上的那股清凉,好奇地嗅了嗅手上的药味。

  “给我瞧瞧。”她说。

  易盼月似乎早料定了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未待她开口,便已将那只瓷瓶奉上。

  她将药瓶打开,又嗅了嗅。“薄荷?”她低首继续研究。

  易盼月笑笑地点点头。

  “山豆根、土茯苓?”冷傲霜一一点出手中药物的成分,并不时抬头询问易盼月。

  “还有──”易盼月故意拉长语气。

  “还有?”冷傲霜偏着头斜看他一眼,一次又一次地把弄着手中的瓷瓶,神情万分专注。

  易盼月也很专心,专心地看着冷傲霜偏头沉思的模样。

  “这药是关外的东西,那里的环境与中原不同,很多药物都是中原没有办法见到的。”

  “但是大部分的药性应该可以互相取代。”冷傲霜仍不死心地继续研究手中的药。

  “嗯,的确是这样。西域有一种‘割孤露泽’,和中原的黄连药性就很相似。”易盼月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个人极自然地讨论起医药的见闻,并切磋起医疗方面的问题。

  易盼月可以说是成功地赢得了冷傲霜的全部心思──不管他是有意或者无意。

  药奴在一旁看着,表面上他仍是不动声色,心中却渐次泛起阵阵的微笑…… ★

  ★ ★

  冷傲霜从没见过比易盼月还要惹人厌的人;她也从不知道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样的地步,活像连箭都射不穿似的。

  “你干嘛一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你太闲了是不?”冷傲需尽量压住心中的不耐烦,却改变不了隐带怒意的神色。

  自前几天药奴回到山里来,她就失去了一个人独居的自由自在,因为有个家伙动不动就出现在她视力可及之处,扰乱她平静的生活。

  易盼月停下手边的事,露出一口白牙转向冷傲霜。“我哪有在你身边打转?”他拾起一把药草道:“药爷爷要我帮他晒草药呢。”

  哼,他总有他的道理,冷傲霜暗骂在心底。笑话,天下何其大,晒个草药也会晒到她的屋前来。这易盼月究竟是何居心,她一直想不透。

  “你知不知道你很令人讨厌?”冷傲霜坐在门槛上,只手撑着下颔,语气平稳地说道。

  易盼月闻言只是笑道:“真的吗?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我这么惹人厌啊。”

  易盼月丢下手上的草药,起身走近冷傲霜,大剌剌地在她身畔坐下—一张俊美的脸孔忽地凑近她的。

  冷傲霜不防,直觉地往后仰,却忘了她坐在半高不低的门槛上,整个人差点跌下去。

  未及惊呼一声,一双臂膀环住了她的忏腰,使她的后脑勺不必与冷硬的地板亲吻。

  “你干什么?”冷傲霜身势未稳,开口就骂。

  易盼月不疾不徐地放开环住她的手,依然是一脸笑意盈盈。冷傲霜的冷冻不了他;但是与其看她冷若冰霜的脸孔,倒不如看她因怒气而略带潮红的面容。他承认,有很多时候他的确是居心不良。

  “你生起气来很好看。”易盼月认真地打量着她,就不知她笑起来会是怎生的倾城倾国?

  冷傲霜一时倒哑口无言。这易盼月……有病不成?

  “这不是恭维,而是我的肺腑之言。”看出她的不信,易盼月认真地说:“我从不说假话──尤其是对你。”他伸出一根指头,坚定地指向她。

  “真话未必就值得相信。你才十五,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所说的话不能代表什么。”冷傲霜故意这么说以掩饰自己心中莫名的激荡。

  但易盼月真的才十五岁吗?三年前,他甚至还病得奄奄一息,如今竟也与她同高了。唉,三年怎能带来这么多的改变?

  “年龄并不能代表什么,更何况我会成长的,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易盼月有些激动地说。

  “给你时间?”冷傲霜不是很明白易盼月的话意。

  “对,请你给我时间。”因为只有你能给,这一句易盼月只在心中说。

  冷傲霜忽略掉他眼中难掩的热切,偏过头去。

  “我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可以给任何人。”

  是了,这即是典型的冷傲霜用语,她总是片面地否定全部。

  唉!易盼月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脸望向湛蓝的天空,状似无心地说道:“天气真好呀,是不是?”

  瞧他看得那样入神,冷傲霜不禁也抬起头仰望那万里晴天。

  “天气好就适合出游,走吧,咱们去外头走走,别老是闷在这里,多踏蹋上苍的一番美意。”易盼月不由分说地就拉起冷傲霜的手。

  “你做什么?”冷傲霜甩开他的碰触,将他推离三尺之外。

  哪知易盼月禁不住冷傲霜推人的力道,连退了好几步,一阵踉跄,终至跌倒在黄泥地上,样子好不滑稽。

  冷傲霜质疑地滩开推人的双手,不相信自己方才的力道足以推倒一个少年。

  易盼月坐在地上,一副受创甚重的模样,咬着牙似在隐忍强烈的痛苦,又不时向冷傲霜露出一个“不打紧”的笑容;偏偏额角不识相地流下了一颗颗的冷汗。

  想起他曾经是个性命垂危的人,冷傲霜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近他身边将他扶起。

  “对不起,我这身体实在糟糕得很……”易盼月微倾身势,将头靠在冷傲霜的香肩上,边说边喘气,似乎真的十分虚弱,不堪一推。

  冷傲需皱眉,吃重地扶着易盼月沉重的身体。

  “药奴没要你好好调养身子吗?”

  “我这身体能有现在这样子就算不错了……”说着说着,索性将半边身子倚在冷傲霜纤瘦娇小的身子上。

  冷傲霜差点没给他靠倒。这家伙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骨头倒还挺重的。

  “你的体质本来就比一般人虚弱—你若想活得久一点,自己平时就得好好地调养身体。”冷傲霜不自觉地劝告。

  “嗯,我知道。”易盼月将脸埋进芬芳的女子颈窝当中,过分俊美的一张睑孔,在冷傲霜无法看到的情况下逐渐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并且逐渐扩散。

  冷傲霜试着将他扶往屋内;其实她大可丢下他不管—但是,她没这样做,个中原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不大愿意去想,只因她感觉得到那必是十分的复杂。

  “傲霜……”他第一次唤她的名,轻轻的,不想吓走她。

  冷傲霜并未察觉易盼月的用心,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或许早成了一堆白骨。我一直想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救的,从此只属于你。”

  冷傲霜怔愣。“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这易盼月脑袋八成也不太正常。未等易盼月露出意外的表情,她接着又道:“还有,我警告你,不许再提我救过你之类的混帐话,冷傲霜很久以前就不再为人医治了,你不会是例外的一个。”

  “救人是这么不值得一提的事吗?”易盼月不解。

  “我发过誓。”

  “什么誓?”易盼月加紧迫问。

  冷傲霜静睨着坐在长椅上的易盼月,冷冷道:“冷傲霜倘若再为人医治,愿从此生不如死、求医无门、不得善终、永不──”

  “不,你不会的。”易盼月伸手捂住冷傲霜的嘴,不让她继续诅咒自己、他听得心惊胆战。“我的命是药爷爷救回来的,刚才我是胡说的,你不会当真的,是不?”

  冷傲霜移开他的手,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我一向很容易当真,所以不要轻易和我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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