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跟他一块出去应酬,他在台北分部另外有一个美丽的特助。生意上的需要,一个美丽而具有高度交际手腕的女人是缺少不了的。
如果是我跟他一块去谈生意,那个成效我是不大有经验,不知道我在这方面的潜力大不大,可是老板好象就认定了我是该做什么样性质工作的人。既然他如此认定,我也不好砸他的场。反正薪水都一样多,聪明人都知道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
他到底在看什么?拿眼镜似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叫住我却又不说话!我有什么好看的,上班时间都见得到我不是吗?
“总经理?”我问出声,一出口才发现声音是怯生生的。
“你转过身去。”他弹弹手指,指示道。
我转过身?奇怪。我瞄了他一眼,照他的吩咐做。转过身要干什么?
转身才注意到门没关上,这时若有人进来我办公室,明天全公司就可以听到施秘书被老板罚站的新闻了。
这就是白领阶级的无奈,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只能说说别人的闲话来消磨光阴,下班后才是一条龙。
“你,重新介绍一下你自己。”
视线真的是可以感觉到实质存在的。因为我现在就感觉得到背后的两道视线,好象X光要穿透我的身体一样。
我记得当初在填履历表时,我每一格都写得很清楚啊;再者,有这个必要吗?
“我,施夷光。”生平无什么远大的志向,计划在四十岁以前嫁掉自己,不打算生小孩因为怕痛,宁愿去领养。要娶我的人必须要有心理准备,如果他已有健全的“生理准备”,那倒也无妨;我不会介意我不是我未来老公的第一个春天。
“你只讲了你的名字。”范青岚的声音是平淡的,听不出来他现在的任何情绪,当然也看不到。
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猜不透他的用意,我深觉困扰。“总经理,我可以转过头来回答吗?背对着你说话不是一个礼貌的行为。”
他似乎哼笑了一声。“多礼的中国人。”这话明显嘲讽。
我惹他不爽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算了,你去忙你的吧!”他开恩似的语气。
“是。”我直接走出门。范青岚可能是吃错药了。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小妹走了进来,表情有些紧张。“施小姐,我来搬投影机,会议厅那台送去维修了。”
“是待会开会要用的呢!好,你等一下。”我拉开柜子的门,将放在上层的投影机搬下来。
我拿不动,直觉地想将手上沉重的机器先摆在地上,无可避免地弯下了腰。
悲惨的事情却在这时发生了。我忘了投影机有多沉重,也忘了我的腰正负伤喀一声,可是我腰骨断裂的声音?
这真是个悲惨的一天。
“施小姐,你怎么了?”我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小妹察觉我的异样,跑到我身边问道。
我咬着牙,等待腰上那阵麻酸过去。吐了一口气,我扯出一抹笑容。
“我没事,只是投影机太重了。你一个人怎么搬得动,是谁叫你来搬的?准备会议的各类事项应该不是你的工作吧!”我记得这种比较粗重一点的工作应该有男员工负责
才是啊!
小妹委屈地道:“是邱先生。”
果然是那个家伙,仗着自己年资久就欺负菜鸟。上一任的小妹就是因为他才辞职不干的,这个人真够恶质的。如果我是老板,一定请他回家吃自己,真搞不懂公司花钱请他来是干嘛的。
“来,我们一起把它搬起来。”弹劾米虫毕竟不是我的权责。
“施小姐,你行吗?”小妹怀疑地问。
一定是我刚刚给她的印象太没用了,唉,惭愧。
“两个人一起搬应该没问题。来,我数三声——一,二,三。”两个人分担重量就没问题了。
要将投影机搬到二十楼的会议厅,搭电梯下楼比较方便,省得还得迁就对方的脚步。
“谢谢你,施小姐。”小妹一脸感激地说道。
“不客气。”我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有些老员工会欺负新来的人,叫你做些你不必要做的工作,如果是帮忙性质的那倒无妨,可是不要照单全收,否则辛苦的是自己,没有人会感激你的。”
软土深掘,有邱鸿达这种心态的人到处都可以看得到;我还在念书打工的时候就见过不少。
小妹点点头,可我也不要她将我的话奉为圭臬,因为我说的充其量只代表我过去的一些经验,不是什么先圣哲人的道理。
她腾出一只手打开会议室的大门,我跟在她身后,一同将投影机摆在大厅圆形原木会议桌的前缘。
“好了,那我上去了。”
正要离开,门外走进一个略微肥胖的中年男人,头顶的毛发已经有点稀疏,可以想见再要不了多久,另一个地中海会诞生了。
“啊!施秘书,你也在这里啊?”
我笑着以抱怨的口气道:“对呀!我刚帮小妹搬投影机下来,好重喔!搬得我的手都快要断掉了。”我用了甩发酸的手,促进血液循环,边欣赏他心慌的神色。“女人怎么搬得动这么重的东西,你说是不是?我看公司实在是有必要雇用一个工友来做这些粗重的事情才行,要不然这些事都没人做,想来也是挺麻烦的喔!”
“不、不会麻烦,我可以帮忙,再说多请一个人还要多发一份薪水,为了公司的利益着想,还、还是不要比较好。”他抖瑟的声音让我十分满意。
“喔!你可以‘帮忙’啊?”
他点头如捣蒜。如果他不能“帮忙”,就真的是十足十的米虫了。以他现在这个年纪,要换工作恐怕也不是很容易吧!
“那么以后凡事就拜托你喽!你这么‘急公好义’,真是我们公司的‘模范员工’。”
“呵呵,哪里哪里。”他搔着头笑着。还懂得谦虚,真不简单。
呵呵,我跟着干笑两声。“抱歉,请让让,我要出去了。”
他肥胖的身体挡在门口,看起来实在碍眼又碍路。
他止住了无谓的发笑,很识相地连忙让开;这一让,却教我看傻了眼。
一群高级干部怎么全站在门外?我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原来已是开会的时候了。
他们站在门外多久了?刚刚会议厅内的对话有被听见吗?我低下头向他们点了点头。
“要开会吗?现在可以进去了。”怪了,我干嘛紧张,该紧张的应该是姓邱的才对。思及此,我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来,却几乎在一瞬间对上了一双深沉幽遂的黑瞳。
范青岚怎么这么快下来?
“总经理,我回楼上去了。”搞不懂我干什么这么怕他,就算他是我的老板,也不应该会让我产生这种恐惧呀!
“你倒挺伶牙利齿的嘛!真看不出来。”他在我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说道。
他听见了!
※ ※ ※
“范青岚,你真的不陪我去医院吗?”江爱咪坐在车中前座,又黏又爱娇地问道。
“你自己去吧!我不喜欢医院的药水味。”范青岚手握方向盘,看着车窗外流动不息的人潮。
“好嘛!那你要来接我吗?青岚。”江爱咪扳回他的脸,要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她娇滴滴地低唤一声,柔媚得似要融入他的血肉当中,身体紧紧依偎向他。
“你自己回去好吗?我今天有事。”他些微地推开她柔软的身体。“你去医院吧!乖。”
看了眼江爱咪包了绷带的手,不免觉得她有些小题大作。只是轻微的擦伤,应该不必这么勤快地跑医院吧?不过话说回来,身体是她的筹码,她会重视,也是理所当然。
“那好吧!”江爱咪识相地不再多话。“青岚,给我一个吻好吗?今晚我会很想你的。”
范青岚迅速地如她所愿,但她要的更多。江爱咪伸手勾住他的颈子,舍不得与他太快结束这个吻。
“讨厌,你好粗暴喔!”她喘息地娇笑出声。
范青岚移开与她性感双唇的胶着。“但是你喜欢,不是吗?”
“对,我喜欢。”江爱咪勾下他的颈子,再度献上她的唇。“你是一个容易喜新厌旧的坏男人。”她纤指往他挺鼻一点。
范青岚伸手抱住她,张口轻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与她只谈交易不谈爱情。
“偏偏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她腻在他怀里说。“但是我也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从你的‘新’,变成你的‘旧’。我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江爱咪也有心思缜密的时候,些微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没有安全感。“你说,会有那么一天吗?”
范青岚沉默地看着趴在他身前,仰首等待他回答的丽颜。许久,他不作一语。
江爱咪露出一抹笑,离开他温暖的胸前。
“我下车了,你知道我的公寓,随时欢迎你来。”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她姿态极度优雅地下车,往不远处的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