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讨厌的女人一次又一次无礼地对待她的心上人,而她却仅能蹲在她身边,无声地和她“干瞪眼”,着实气煞人也。她嫉妒她可以和白泽说话、亲近,虽明知那也是她自己,却依然忍不住跟过去的自己争起风、吃起醋来。
若若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鼓着颊,托着下巴,盯着自己想念得紧、好不容易才来一趟镜湖的白泽。虽然,他也是“过去”,但她就是想瞧着他,总觉得这样才踏实些。
听这白痴女人又在发什么疯了,白泽呀白泽,可千万别信她说的,那都不是真心话啊,她发誓!若若虽急,却对“过去”无能为力。
“镜湖不是闲杂人等该来的地方,如果无事,请快离开吧!”过去的若若连正眼也不瞧白泽一眼,语气极为冷淡。
白泽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一再地跑来招惹这看守镜湖的小狐仙。明明她的不欢迎之意,都已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何必又要来这里惹她嫌呢?
也许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吧,也或许是好奇这一仙一湖之间的连系。她很像这座湖——冰冰冷冷的,是生性如此,还是长年看守所造成的呢?
“每天看着这湖,不无聊吗?”他问。
“每天做‘不一样’的事,不无聊吗?”她没好气地回答,冷淡十足。
白泽听了不禁哈哈大笑。“你真有趣。”
“你真无聊!”她别开脸,不想搭理他。
坐在一旁的若若不禁暗斥一声;你才无聊!她忘了自己平常也是这么没大设小,只见不得“自己”以外的人竟敢这样对白泽。
“观世镜湖,不知是怎么个观法,你能不能弄一次让我瞧瞧?”白泽想化解两人之间莫名衍生的敌意。
“有什么好瞧的!天上人间,不都是一样的吗?”她态度恶劣地回绝。
白泽被她抢白得一愣,随后又笑开了。“难怪会由你看守镜湖。听几位长老说你是难得的仙材,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怎会不凡?不也是百年修得一副人形,千年褪一层皮,见曾鲜(仙)过了?”她冷言冷语地反驳。
“你好像故意要唱反调似的,为什么?”他定睛看着这红裳少女,似想瞧出一点端倪。
被他这样瞧着,她的气焰反倒灭了几分。她有些难堪地避开他的眼神,不懂自己为何每次见着他就难过的紧,教她浑身不舒服,而且愈来愈严重。
“若若?”白泽见她失神,忙出声唤道。
她猛地抬头。“谁准你这样叫我的?”
“大家不都这样叫你吗?”入境随俗,不对吗?他并无其它用意 ?/p>
“他们是他们,你算什么!”她说完了话,也不理他,扭身就走。
白泽见她要走,尚未细想,便直觉地伸手拉住她。谁知她猛地出手,他一时不防,顺着她袭来的力道往后弹开,虽没受伤,却正好掉过镜湖里。
若若本也不是蓄意伤害,见他掉入镜湖,反倒一惊。镜湖能观世,却也是葬仙之所,一旦掉进镜湖,湖水冰寒无底不说,湖水更会限制法术的施展,就算是神仙也会溺死的!
不及细思,她立即跳入湖中,想教他上来。谁知湖水竟比她所以为的更要寒冷;她一下水,浑身就打着哆嗦,手脚不听使唤,连自保都难,更遑论救白泽。
她的身子不断地往下沉,紧含的一口气即将用尽,她眼一闭,心想今日将丧于此湖了。此事若传出去,只怕会贻笑大方……
突地,她感觉手臂被拉住,心想大概是水草之类的缠住了她的手脚,身体才不再继续往下沉。恍惚间,她睁开眼,只见一张俊雅的脸庞凑近她,在她几乎窒息的同时势住了她的唇,她立即贪婪地吸取氧气,一时之间,倒也顾不得狼狈。
白泽拖着半昏迷的她往上游,终于浮出水面,再拖着她往岸边靠近,等到将她抱上湖畔,他也早巳累得气喘吁吁的。
这下,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她趴在地上猛咳,又吐了几口水,他忙着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倒也没想到要先将彼此弄干。
猛咳了一阵,稍止,她随即大口大口地吸气,发现他也同她一样用力地喘息,转过脸来,看见他那澄澈的琥珀色眼眸,和他唇角那抹好看的笑容,竟久久移不开眼。而她的心……就陷落在这共患难的一刻了。
“怎么还掉眼泪呢?没事了,没事了。”白泽温柔地撩开她掉在脸上的发丝,以为她是因为惊魂未定而流泪。怎知他愈替她抹泪,她的眼泪就掉得更凶。
如果恋凡是所有修练者的忌讳,是堕落;那爱上一个天神,又算什么呢?
人间之爱尚能冀求两情相悦,付出的感情尚可得到回报;但若为一个天神动心,只怕纵使天地灭绝,也无法求得些许的共鸣吧!一旦陷落,便是万劫不复,是永生永世的悲哀呵。
若若站在一旁,看看过去的白泽与自己,看看白泽一脸的不明所以,再看问哭得像个泪娃娃的自己:顿时,两行清泪锁不住地滑下她的脸颊。
如果能甘于不求回报的付出,那倒也罢,问题是,她能吗?过去的她不能,重生后的她也不能啊。她的心,她懂……
她记得,这天她哭了很久很久,只为了哀悼一颗不该迷失的心与一分不该产生的感情——凡间人称之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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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确实实地动了情,口头上不能承认,更不能向人倾诉,若只是将这分情深埋在心底也就算了;最多最多,只是自己一个人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偷偷地掉眼泪也就罢了,至少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相思是一种不曾有过的体验,教她只备受其苦楚,却不知道该如何自情网中挣脱,宛如一只折翼的蝶,无法动弹。
镜湖的水中有她的泪,漫漫岁月里,她看尽生死人间,早已深知“永恒”无非是一种奢侈的想望。所以,她对白泽的相思,总有一朝也会随着时间渐渐地减退而终归于无吧!
若若看着过去的自己深陷于情海当中,难以自拔,她如潮水般澄澈的眸子为情而郁沉寡欢,恨自己懦弱的同时,却也不免跟着叹息。
就连现在的她,亦无法表明自己的感情啊,她又怎能怨慰五百年的自己只会躲在角落叹息流泪呢?
“唉……”不同时空却同为一者的两个若若,不约而同地轻叹出声。
如果白泽不是神,那该有多好?
过去的她念了道咒语,湖面便由模糊而清晰,逐渐鉴照出人间的景象。未料,映人眼帘的,却是一场杀戮,她不禁眯起眼,手探入水中扰乱那惨绝入寰的画面。
以前见了这景象,她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的。不知是不是动了情的缘故,连带着也让她有了类似人类的七情六欲?
唉!不该干预凡间事的她再拨了下水面。待湖面平静无波后,却又呈现了另一景象——
一只狐误落了猎户的陷井,被铁夹夹断的伤肢正汩汩地流着鲜血,狐不时发出令人不忍听闻的哀号。
她睁大眼看着,唇线紧抿。凡人以猎捕为生,并不触犯自然的法则,唯须有节制限度,在循环的食物链中取得平衡,方能令万物生生不息。虽属同族,但它误落陷井,这是命中注定,她亦不能出手相救。
正打算改看别处,湖面中随后显现的影像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衙门的公差,正牵着马,往林子里走去。公差看见猎户提在手上的狐狸,公差起了哀怜之心,便出钱买下了伤狐,并替它疗伤。
她抿紧的唇微微扯动起来,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若若见过去的自己放柔了神情,也凑了过来想看看,一见公差的面,若若便明白了。
那是五百年前的薛浪云。
当时,她瞧他还挺好心的,心里便记住了他这个人。毕竟,让她看得顺眼的凡人并不多,而他是其中一个。
一个疾恶如仇的清廉捕头,太刚直的个性替他招来杀身之祸,官要杀他,盗也要杀他,她却出手救了他一回,竟也替自己惹来无尽的风波。
但在当时,她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她出手救了他一回,自然而然的和这凡人成了朋友。
每当心情烦闷到极点,她便偷偷溜下凡找他谈天闭扯,不意,却阴错阳差地接连救了他好几回,直道知道自己闯下大祸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薛浪云的阳寿早尽,却被她几番相救,坏了命运的定数与轮回。
摘月山的长老知道此事后相当生气,但素来又对她极为疼宠,便只好将她困在牢室中,命她思过。他们以为,她是因为动了凡心,爱上这凡间男子。
事实上,她犯的过错,绝非“思过”这样的轻罚就能交代过去的,但也不至于处死,毕竟,不知者不罪;但麻烦就在于,有一个不肯善罢于体的多事者出面阻挠——便是那心思难测的司命莫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