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我一个人到餐厅吃饭,吃法国菜,先喝餐前酒,然后一道道菜色慢条斯理的吃。
填饱肚子,我绕到附近商圈闲晃,在专柜买了两套新一季的套装,铁灰色和暗红色,我穿不起粉嫩的春夏色彩,只得继续扮一个符合自己年纪的老女人。百货公司打烊前才回公寓。
如今的我们已同为公司的经理,有着不低的薪水,买一间独户的房子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问题是,买那么大的房子来要做什么?
我们只有两个人,两个人不需要太奢侈的空间,而本来住的公寓环境亦不差,所以仍然住在这里,没有搬家的打算。
将车停妥,我打开公寓铁门,拾级而上,我们住三楼,其它楼层各有其他住户。提着衣服和后来又添购的两双鞋以及买给他的衬衫、毛衣和领带--连买东西都不忘买他的份,算不算犯贱?
回到自己家门口,正掏钥匙开门,楼下的铁门又被打开,一对年轻男女嬉嬉闹闹的奔上楼,看见我,他们咧着嘴跟我打招呼,又嬉闹的上楼去。
他们是住在楼上的小夫妻,前几年搬进来,也算是老邻居了。只是他们年轻,我老,他们总是嬉闹,我们总是正经八百,有打过照面,却一直熟不起来。也没什么心思去与他人打交道,日子就这样五过下去。
继续翻着皮包,掏出了钥匙,手上一堆纸袋弄得我手忙脚乱,一时之间不知该先将袋子放下好,还是将就着开门。
不小心一串钥匙掉了地,然后,门就开了。
是他。
他头上被着毛巾,赤裸的上身还滴着水珠,腰上系着短裤,两条光溜溜的毛腿露了出来。
以前还是女孩的时候,觉得有腿毛的男人很恶心,真正开始跟男人交往了,才知道,即使是西装笔挺的男人,西装裤管拉起来,个个都像原始人。有了经验,习惯以后,反而觉得没有腿毛的小男生根本不能算是男人。我想我的适应力是很不错的。
“在洗澡啊?”我把纸袋一古脑儿堆进他怀里,才弯腰捡钥匙。
“你上哪去了?这么晚回来。”
“去逛街啊呃?会很晚吗?才十一点多而已呀。”我进了门,把鞋脱在玄关,从他怀里把纸袋拿回来,踩着拖鞋走进客厅里。
他关上了门,跟在我身后,捉着毛巾擦头发。
他是个爱干净的男人,平常回来,第一件要紧事就是洗澡,其它都可以缓一缓,我想他也是刚回来没多久。
我们住处的清洁工作都是趁着假日一起做,反正房子小,白天几乎都不在,不很脏,还算好整理。
“晚上的饭局还好吗?”
“还不就是那样子。”
“唔。”我把买给他的衣服从纸袋里拿出来,站在他身前,拿着衣服比试。衬衫是白色的,他说白衬衫好搭配,我便总是替他买白衬衫。
毛衣是羊毛制的,背心式,可以穿在西装里,会保暖些。
领带有几何花纹,简单大方,驼色;他有一套驼色西装,正缺一条搭配的领带,刚好看见一条还不错的,就买了。
他的尺码我是熟悉的,毕竟都替他添置衣物这许多年了。
他捉了浴袍穿上。“买这么多衣服做什么?又穿不完。”
“一天换一件,怎会穿不完。”
“那太奢侈。”
“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供养老人小孩,赚了钱不花,还有什么意思。”我拐弯抱怨。
他故作不懂。“你总有理。”
“是喔。”我把手探进他浴袍里,捏了他腰侧一把。“你最近胖了些,都吃了什么?”
我们最近鲜少一起吃饭,除了偶尔一起吃早餐外,我都不知他中餐和晚餐究竟吃了什么东西。因是冬天,我猜他姜母鸭和羊肉炉铁定吃了不少,这多出来的肉就是证据。
他握住我的手:“中午没吃什么,晚上就丰富了,海陆大餐、满汉全席,不长肉也难--嫌我胖,以后早上早点起来陪我去跑步。”
我缩回手。“才不要,冷得要死,你自己去。”
“我起来你还睡得着?”
我是怕冷,他是我的暖炉。
“开暖气就睡得着了。”
也许是不甘心,他拉近我,摸着我的腰,大概也想摸出一点多余的肉来。摸了半天,却蹙起眉。“瘦了一圈,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我轻叹︰“为伊消得人憔悴。”现在才发现,没诚意。
“哪个伊?”
瞪他一眼。“你管。”
我冷他,他一听,马上降温,放开了我。
我微愠:“就知道你不在乎。”
他推开我。“去洗澡,全身汗味,臭死了。”
我赌气。“是,我臭,你香。”
累了,不想多说什么,把新衣服拿回房间衣柜里放好,拿了换洗衣物,便躲进浴室里。
在浴缸里泡了半天澡,舒服得差点没睡去。
穿着高跟鞋逛街实在自虐,以后还会不会这么做,不晓得,谁让他害我心情不好。
他害我郁卒,我就想虐待自己,也许我是想博取他的关心吧,又是一种犯贱的行为!
也罢,不必追究。女人若为男人犯贱,男人要负责。
吹干了头发,把脏衣服放进洗衣篮里,他的衣服整整齐齐堆在里面,我们向来趁着假日,把衣服一起送洗,省时省力。
也许不结婚也不是没有好处,不结婚,我就是独立的个体,侍不侍候他大老爷,全看本人高不高兴--虽然我在不高兴时还是常常做出侍候他的举动。
一件衣服没丢中篮子里,我伸手拾起,简单的对折,放进篮中,顺便也将刚刚投进的衣物一件件拿起来重新折过,一不小心,把他的衣服也翻了出来,一摊开,我的视线集中在他衬衫领上的那抹鲜红。
这是什么玩意儿?一个唇印?!
我从来都不知道口红印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现在我清楚了。
他今天的饭局是在酒家进行的吗?
好啊,戈洵美,你欠我一个解释!
捉着那件衬衫,我披着浴袍奔出浴室。
他不在客厅,我又冲进房里,见他开着台灯,半躺在床上看杂志,我缓下脚步,将衬衫藏在背后,一步步地走近他。
心想!他一回来就洗澡,该不会就是为了湮灭证据吧?我被他骗了几年?
我在他床畔坐下。“喂,你今晚的饭局是在哪吃的啊?”
“餐厅呀。”他头也不抬,鼻梁上一副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稚气许多。我以前怎没觉得他竟有一点baby
face?这男人也三十有二了,为什么他似乎愈老愈年轻,而我却愈老愈丑?
危机浮上心头。我爬上他的腿,压着他。“餐厅?什么样的餐厅?”
“咏贤,你下去,别压着我。”他拿下眼镜,把杂志往床头放。
我不听话。“什么餐厅?快说,有很多女服务生的吗?”
“什么女服务生,快下去,我今天真的累了,明天又得早起,别害我…”
“我害你什么?”我瞪着他的脖子,想掐住他叫他别跟我打哈哈。谁知我还没出手,他就先下手为强。
一瞬间,一个大翻转,我由上变下,他的脸埋进我敞开的衣襟里。
他在我耳边低喃:“别害我精力大失,今天太晚了。”
他的喘息彿在我胸口上,我一阵轻颤,不由得扭了扭身子,想推开他,今天我不想要他,我们还有话没说清楚。
他低吟一声,唇压了下来,封住我的,灵巧的舌尖勾动深层的欲望,他轻咬我的蓓蕾,双手也探进我裹身的袍子里游移,引起我全身战栗。
裸裎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尤其我们都太熟悉彼此的身体。
我想喊停,他也想,但是直到高潮,我们都没能够停下来。
一番云雨之后,他埋在我体内,闭着眼,好似就要睡着,我推他,他爱理不理。突然想起一句话,“欲只能吋进,爱却能无限长远。”他对我是欲多还是爱多?我一直不相信这世上有柏拉图式的恋爱,认为那充其量只是一种那色西斯的水仙情结,自恋得要死,以为爱上别人,其实爱上的只是自己眼中的倒影。这种人,世上太多。
我庆幸我爱得不仅是他的灵魂,我也爱他的身体。
我们都是成熟的人,有自身的欲望,幸运地,在性事上,我们契合度很高。肉体的爱欲胜不过的,就只有衰老的必然,我想我是老了,女人一老,对精神层次的爱开始吹毛求疵。
最近愈来愈缺乏安全感,光是性爱已不能满足我,我不免悲哀的想:我们之间还能维持多久?
“睡觉了。”他抱着我翻过身,让我趴在他胸膛上。
“睡你个头。”我捶他,一动手,这才发现他那件衬衫还紧紧捉在我手里。老天爷就是要我今天非跟他问个明白。“洵美,不准睡,我有话问你。”
他死不睁眼。“别问了,明天再说。”
“不行,你非把话说清楚才准睡。”我伸手去拨他眼皮,非把他弄清醒不罢休。
“固执追问的女人让人讨厌。”他不耐烦的拿开我打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