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的看着他。"我一直以来都这么相信着。"
听她这么说,他该觉得开心,但她的笑,她的"一直以来",却又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体内的那股郁闷需要释放,他低首吻住她"一直以来"都"心甘情愿"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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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山里谋生不易,山村居民近几年开始往南边发展。现在南边有了一块居民新开恳的田地,许多人都转行务农,玄逍和玉娃儿也恳了一块地耕种为生。
一大早玄逍便下田去了。近中午时,玉娃儿准备了素餐要送去给玄逍,路上近到了村里一个妇人也正要给他家那口子送饭去,两人便一道往南边的田走。
玉娃儿和玄逍这对小夫妻因为生得美,两人站在一起,就好似从图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伴侣一样,因此常被村人拿来闲余饭后。
"我说小嫂子你真是有福气,你家里那口子的相貌还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人当中最出色的一个。"
听人赞玄逍,玉娃儿心里也高兴。"嗯,是他给了我这福气当他的妻子。"
"真是幸福啊,瞧你们小俩口整天恩恩爱爱的,家里没长辈,总是比较没拘束一点吧。"妇人咯咯笑道。
"哪里,夫妻嘛,不恩爱怎么当夫妻,难道大嫂不是?
妇人闻言,挂在嘴边的笑容不见了。她扭了扭脸孔,又道:"不过说实在的,你家那口子还真是美得不像人呢!不晓得小嫂子注意过没有,你家那口子的眼睛瞪起人来时,像一对虎眼一样,凶得简直要吓死人唷。"
玉娃儿笑了笑,说:"会么?我倒觉得我家相公的眼睛像琥珀一样,美极了,我常夸他呢。"
"喔,好啊,有空我一定会过去坐坐……"没想到这老茶郎的女儿年纪小小,嘴上功夫却这样厉害,瞧她这样护她丈夫,真是不知羞。
聊着聊着,便到了新开垦的农田区。两个女人分了两头,玉娃儿总算松了口气,去找她的情人。
中午太阳正大,所有村人都躲到了树荫下休息。
玉娃儿却在田里找到了正在除野草的玄逍。他裸着上身,裤管卷起,小腿有一半全陷在软泞的田壤里。
"逍,歇歇吧!"玉娃儿高声喊道。
见他仍弯腰低着头除草,玉娃儿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几声,他照样没理睬。
她站在田梗上等了一会儿便不愿再等,将食篮搁在一旁的石头上,脱了鞋,撩起裙袜就要踏进田里。
一脚还未踩进软软的田壤,玉娃儿便被半路拦截,抱在一只手臂上。
她按住玄逍的肩,有点闺怨的道:"为什么不理我?"
"田壤软,会弄脏脚,下来做什么?"
"下来陪你啊。"她就着衣袖,轻轻拭着他脸上的汗珠和污泥。
"何必?我就来了。"
她坚持看着他的眼,不让他逃。"你不高兴?"
"没有。"他摇头。
玉娃儿抚着玄逍的眼角。他一定不知他若说谎,眼睛的颜色就没那么透明了。
玄逍不快乐,她一直是知道的,但他不说,她不知道让他忧郁的原因在哪里。
"你想要飞么?"飞在天上的鸟儿多么自在呀,玄逍会不曾就是想要学鸟儿那样飞翔呢?
"从未想过。"一点不有虚假。
"为什么呢?我就想过。"以前她常想,若她可以在天上飞,那会是多么逍遥快活的一件事。
"因为没有翅膀。"他只想过要猎下一头大财狼回去给族人共享。
"那如果有翅膀呢?"
"飞不了。"他指着她的心说:"这里太重。"
"它缚住你了么?"她的心,被他指得有些疼痛。
他摇头。"不,是我缚住了我自己。"
"我能帮忙解么?"解开那缚住他的心结。
他笑。"你可以飞,带我一起。"
她用力点头,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我愿意。"只要他不再流露出像一匹离群的兽那样悲伤寂寞的神情,她什么都愿意。"逍,你有我,你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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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逍决定在带玉娃儿去见过养育他的姑婆之后,便要切断他与山林之间的脐带,从此留在玉娃儿身边,相伴一生。
听见玄逍家中尚有长辈,玉娃儿起先有些吃惊。因为她以为玄逍在他们族中是个孤儿。现下突然冒出了一个姑婆来,如见舅姑一般,她紧张得连着几夜睡不好,深怕不能得到长辈的欢心。
临到要出门的这一天,她更是紧张得连头发也梳不好,最后还是玄逍接替了她梳发的工作。
"玉娃儿,放轻松点,不要这么紧张。"
"还说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还有个姑婆呢?我们成亲都三年了,现在才去看她老人家,会不会太不礼貌了点儿?"
"不会,山里人不会这么想,别担心。"
"是么?那你帮我看看,我这样打扮还能人她老人家眼吧?"她仰起脸,问他。
他捏着她下巴,煞有其事的端详。
"怎么样?"她着急,他却好似不怎么当一回事。
偷吃了一下她嘴上的肥脂,他才道:"入我的眼就行了。"
"呀,我的胭脂,抹好久才抹匀的呢。"瞧他干了什么好事,把胭脂都吃掉了一大片。
"别忙,我来处理。"早看那胭脂不顺眼了,他乘机再把她唇上的胭脂红统统吃干了抹净。"别再抹了,我爱看你素净着脸。"
她鼓起脸颊瞪着他。"逍,我是认真的。"
"我何尝不?"他不知从哪来摸来一样东西。"瞧,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好美!"她伸出手去抚那银莲簪子。"真要给我?
他点头。"我帮你戴上。"
将簪子交还给他,她立刻端坐,让他方便替她戴上簪子。这是他第一回送东西给她呢!
"不问簪子是哪来的?"他一边将簪子插迸她发髻里一边问。
她摇头。"不问,我只顾珍惜你的心意。"
"若是我偷来的呢?"
"那罪只在我,因你是为我而偷。"
他勾起唇,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好啊,那咱们就一块当对空空儿夫妻吧!"将簪子插好,他挪来一面铜镜,要让她看。
她不看镜子,只看他的透明眼眸。笑道:"好啊,反正我也舍不得见你天天下田,太阳毒辣得都要把你晒脱层皮了呢——好不好看?"她问她发上的簪子。
"当然,我帮人耕了一天的田换来的,要不好看,我回去把帮那卖簪子的人种好的薯全挖出来。"
"坏人!"她倒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里,既是心疼又是感动。
"当人本来就要坏一点,人善被欺有什么好?欺负人才过瘾呢!"其实,又何止当人需要如此呢,当什么都能有这样的认知,才能活得快活吧?
"逍,你说姑婆会不会喜欢我?"她很希望能得到他家里人的认同。
玄逍考虑了片刻,才道:"玉娃儿,你要有心理准备,姑婆她……一向不很欢迎族外的'人'。"
玉娃儿紧张的心情竟因为这一句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迷津。
第八章
选择白天上山,是为了怕遇见其他的族人。
他只准备向姑婆诀别。其他族人若瞧见玉娃儿,肯定会扑上来将她吃得半点不剩,他不能冒那个险。
白天族人多会待在自己狩猎区域的岩洞里休息,比较不常出来活动。他要见姑婆,只能趁着天尚亮的时候。所以他们天未亮就起床梳洗,打算天一亮就上山。
玄逍顾虑玉娃儿脚程太慢,不得已,他只得化回虎身,负玉娃儿上山。
"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当玄逍拿出一条不透光的黑布时,玉娃儿不解的问。蒙了眼,她要怎么走路?难不成玄逍要背她?
"玉娃儿,你信我么?"
她点头。"信。"
"很好,既然信我,就跟我保证一直到我们回家来你都不会把这条黑布拿掉。"
"我保证,可是为什么……"
"因为待会儿我们要骑一种动物上山,这动物脚程快,一下子就可以到姑婆那里了。可是这种动物长得很可怕,我怕你看到会吓到,所以你的眼睛得蒙起来。"
"到了姑婆住的地方也不能拿掉么?
"不能。因为姑婆有一个怪癖,她不喜欢让别人看见他的脸,所以我们要一直等到回来以后才能拿掉黑布,知道么?"
看着他不透明的眼,她点头。"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她的顺从让他槐疚。"闭起眼,玉娃儿。"
她依言,而后黑布罩下。
"逍,我看不见了!"
"别担心,我就在你身边。"
她信任他,所以即使是入虎穴,她的步伐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感觉玄逍牵着她走到了屋外,接着,她被负上一只毛绒绒的动物身上。本猜会不会是马,但马她见过,马的背坐起来没身下这东西舒服,毛也没那么柔软。
猜不出是什么,她索性也不猜了。
只觉得这动物跑起来好快又好稳,坐在上面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她一点都不担心会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