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又转到陈经理被打歪的鼻梁上。
这年头,披着绵羊皮的老虎特别多,这群男人有义气的彼此提醒对方,千万别落入了母老虎的圈套。
女人嘴里口口声声喊着走出自己的一片天,要两性平等,其实哪,那只是她们吃定男人的借口罢了。她们出门要男人接送,约会要男人付钱,粗重的工作丢给男人做,自己只是安逸的在一旁等着享受,虽不到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但也相去无几了。
男人啊,仔细想清楚吧,若没有当妻奴的本钱,就千万别被爱情冲昏了头,看紧自己的荷包,莫让口袋里的麦克麦克变成女人的私房钱才是上策。
美丽的女人都有刺,还是站远远的闻闻香就好,否则哪天被打断鼻梁的就是自己也说不一定。
类似的传言持续在每一间男厕里发烧,到了黄昏时,“陈经理”这件马路消息已经被传的荒腔走板。
其实,真相是——
“他摸我。”
加菲站在杨约翰的办公桌前,像一个被迫忏悔的学生,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加菲,把事情说清楚。”陈经理把这件事提报上头,上头又把这件事丢给他处理,要他看着办。以加菲冲动的性格,这很有可能是加菲的错。他不得不审慎考虑。
“那只猪——”
“别用“代号”。”
加菲清了清喉咙,开始细说从头:
“好吧,今天,我和陈经理一起去向客户提案,陈经理有事先离开一下,办公室里就剩下我,那只猪——那家喜饼公司的广告经理说他不满意我的Idea,要我重新提案,我问他哪里不妥需要修正,他居然说只要我让他摸一摸,就可以一个字都不用改,否则我就算再提一万次他还是不会满意,我还没甩他一巴掌,他那对猪蹄就摸了过来——妈的!我是什么人,当然当场就送他一记锅贴,附带过肩摔,结果把他摔进医院里。他却告诉陈经理,只要这件案子是我负责,他们就拒绝采用,陈经理回头跟我谈,竟说:“这件Case丢不得,摸一下就能解决的事,你为什么不让他摸?”……杨sir,你怎么说?”她紧握双拳,情绪仍然非常激动。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本还以为是加菲和陈经理意见不合,才会……
“加菲,这件事不管如何,你还是不应该动手打陈经理——”动手打人的总是不对,即使是别人理亏在先。
加菲脸色倏地刷白,转身就往外走。
“加菲,回来!”杨sir急忙叫住她。他还没说完啊,这女孩子实在太冲动了。
加菲当作没听见,回到座位上,也不理人,冲出办公室,谁都拦不住。
冲到电梯口,电梯正好开门,里面的人走出来,一见加菲,惊慌失色的护住自己的脸。
“别打我、别打我。”他不想才刚填好的鼻梁又被打断,这暴力女实在太可怕了,他还想活着回家见老婆。
陈经理畏惧的抱着头,谁知加菲连看都不屑看他一眼,趁着电梯门还没关上,她冲进电梯里,按下关门键后,整个人掩面蹲了下来,双肩颤抖着。
她缩在电梯角落,脸埋在膝盖上,吸鼻子兼打嗝,发出像猫咪喝牛奶因呛到而难受的声音。连打了几个嗝,肩膀颤抖的更加剧烈,原本紧按住电梯关门键的手失力的滑下,她掩住嘴,拒绝让梗在喉头的脆弱轻易逸出唇。
是的,脆弱。她不是在笑。
一双大手迟疑的搭上她的肩,她惊讶的回头,一颗泪水在同时不听话的滑下脸庞。
妈的,为什么他们总是在电梯里相遇啊?她不要这种时候有其他人在,尤其是这个人。
伸手捂住他的眼,声音破碎:“你什么都没看见。”
杰格轻轻地拥住她僵硬的肩膀,轻拍她的背,用极轻极温柔的声音安抚她的情绪。“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体温渐渐温暖她的心头。
“不要安慰我。”她吸着鼻子道,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我没有安慰你。”
“很好。”她趴在他大方出借的肩膀上,呜呜地哭泣起来。这是个不会说话的肩膀,她可以很放心的暂时靠一下下。
杰格不发一语的将肩膀借她,片刻后,他蹙起眉。她把他肩部的衣料都哭湿了。按下一楼的按键,电梯开门后,他拉着尚未反应过来的她往外走。
“跟我走。”
出了公司,夏天的热风迎面袭来。他们沿着人行道走,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转了好几个弯,加菲气喘嘘嘘的拖住他的脚步。“太……快了。”这家伙以为她腿跟他一样长啊。
杰格缓下脚步,回过头看她。
阳光把她没有防护的脸晒得发烫,小巧挺立的鼻尖沁出了几颗细小的汗珠。哭过的眼,有些红。
已经不哭了。
没有放开她的手,他牵着她走进阴凉的骑楼里。“肚子饿不饿?”
“饿。”
他拉着她,转进一条巷子里,找到一家有冷气开放的面馆,点了两碗牛肉面。
哭泣使她元气大失。加菲抿着嘴不说话,待老板将牛肉面端上桌来,她便埋头苦吃。
呼噜噜吃完最后一条面,喝干了汤,放下碗筷后才想到要问他:“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帮我点牛肉面?”也许他并未想到那么多,但在台湾有些人是不吃牛肉的。
杰格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精炖的肉汤。“你看来百无禁忌。”
“你又不认识我。”他们的关系很奇怪。从第一回见面到现在,除了曾经在电脑上聊过几句之外,他们几乎没有正式谈过话,就连她白吃他的早餐,她也没跟他说一声谢。
严格来说,他们不算有交集,他归他一总部,她归她二总部,没有兵戎相见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休说他们之间竟似有存在着某种默契,她虽从来没去掩饰这个发现,但也从未特别在意过。
看来她习惯把事情轻描淡写的简单化。
“你不也不认识我?”他反问。
加菲甩甩头。“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认识他干嘛?又没有好处。
“那么,是不是认识也就不重要了。”说着,又捧起碗喝了口汤。
“你狂妄喔。”他说话的语气令她无端感到熟悉。手中的筷子游戏的敲着桌面。
她鼓起脸颊的可爱动作逗笑了他。“彼此彼此。”
筷子差点脱手飞出,加菲愣了下。他说,他们是……彼此彼此?简直胡说八道。又甩甩头,注意到杰格拿筷子的姿势相当正确,不像一般老外用筷子时往往掉东掉西。看着那条被他紧紧夹住的面条,一股窒息的感觉包围住她,好似她就是那条白白的面,被他手里的筷夹住了尾巴。
邪门!扔下竹筷,她说:“我要走了,没带钱,谁点面谁垫。”吃霸王餐也不过如此。
她忘了她为什么会跟他出来,也忘了问他为何带她出来,只觉得填饱肚子后心情大好。
“慢走。”杰格仍在吃着他的面。其实,他本来就是为了吃面才下楼的,遇见她只是碰巧。
而这碰巧,让他万分讶异的发现,原来这个女孩并非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她也会哭,而且哭得很令人不舍。不过更令人讶异的,恐怕还是她自舔伤口的复原速度吧!
捧起汤碗,喝了口精炖牛肉汤,他对台湾的牛肉面情有独钟,感谢几年前来台小住时亲友的热诚招待。
透过热气腾腾的汤雾,看见她拍拍屁股,吹着口哨离去,一点不留曾经悲伤的痕迹。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人生就是这样子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孑然一身的灵魂啊,是否早习惯了飘泊的滋味?
第四章
喜帖已经印好了,婚期却打算拖到远远的三个月之后。
真是奇怪的事,但,这是阿M的男人对阿M的体贴,他要让畏惧婚姻的阿M先慢慢习惯两个人即将在一起的事实,然后,结婚就变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加菲那件喜饼公司的Case被一总部的人接手去做,她呕死了,索性自动放自己几天假,在家里赖床。
早上,阿M一通电话打来。
“加菲,我们要去拍婚纱,你要不要一起来?”
刚睡醒的加菲还没完全清醒。“你们拍婚纱,我去干嘛?”
“帮你挑伴娘礼服啊。”
“伴娘?我是伴娘?”阿M什么时候学会说外星人的话啦?她怎么有听没有懂。
“不是你是谁。你要自己过来还是我们去接你?”
“可不可以不要去?你帮我随便挑一件就好了。”反正她的Size阿M大致知道。想了想,她又道:“我要凉快一点的。”他们在九月初结婚,那时天气还很热,她可不想穿那种会闷死人的礼服。
“我们待会儿去接你。”阿M另作决定。
加菲觉得莫名其妙。“我说我不要去——”她要回去赖床,把坏心情留在梦境里。
“加菲……”阿M可怜兮兮的说:“我有话想跟你说啦——你快换件衣服,待会去接你。”不等加菲答应,她匆匆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