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阙东将她拉开,心中没有激动,反倒只有漠然。「天语,不要这样。」
「为什么?」他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
「因为太难看了。」
何天语张口愕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妳心里应该明白妳并不喜欢我,妳之所以接受我,是因为妳承受不了我将目光移向了知学。」陆阙东一语点破何天语的心态。
何天语脸色一暗,目光变得茫然。
「学长,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好,那他就让她懂。
陆阙东起身去拿稍早局里傅过来给他的照片。「妳看看这是谁。」他将照片丢给了她。
何天语移眼去看他丢在桌上的照片。里头有田知学在青华高中的照片,照片中,还有个用红笔圈起来的身影,局部放大后,影像虽模糊,但,她仍认得出那是她自己。
何天语的眼神倏然变冷。
「你这是什么意思?用一张照片、一张传真就想定我的罪吗?你既然身为保三总队的大队长,总该知道没有确实的证据,你说的话也只是推理。」
「我从来没想要妳认罪;我在真相还没明朗化之前,就把事情给摊开来说,只是不想妳真的做错事,不想亲手将妳逮捕归案。天语,不要再做怪事。」陆阙东放柔了嗓音动她。
「呵。」何天语嗤出一声冷笑。她根本不领他的情。「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你凭什么来数落我的不是?」
「我是不明白妳为什么这么恨知学,但是妳在知学身边半年,妳应该知道知学有多信任妳。」
「不要开口、开口知学长、知学短的,你爱上她了是不是?」何天语原有的温文娴静模样全都消失不见。
原来再美的女人在使泼的时候,都是这么丑陋、不堪入目。
陆阙东不想跟她吵。
何天语的眼神由冷转恨。「你果然是爱上了田知学!每次都这样,每样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只要田知学一出现,她就会将它们给掠夺走。」何天语不甘地咬牙,目光冷冽。
「你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恨田知学,那我告诉你,因为我跟田知学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不同的是,我是个私生女,我的父亲抛弃了我的母亲,转而娶了能让他飞黄腾达的宋爱文。
从小,我的母亲就不爱我,每次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有一次,她想到了我父亲,还想掐死我。她告诉我,我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她告诉我,她生下我,只是想有个受气包,在她不幸的时候,可以供她凌虐──」
想到童年不堪回首的往事,何天语言语激动,却早已没了眼泪。
「从小到大,我不断的告诉自己,只要我长大了,我就能挣脱所有的不幸,我告诉我自己,我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幸福。
我积极、有企图心的进入演艺圈这个圈子,我跟圈内的人打好关系,还从幕后做起。但,田知学出现了。
她一出现就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唱片制作人赏识她,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就连国际大导演都觉得她是块璞王,可以雕琢。哈──」何天语哄笑开来。
「田知学她凭什么拥有这一切?她什么都不懂,就只会扮出一副可爱天真的模样,博取别人的欢欣;而我努力了三年,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只能当她田知学的宣传。你告诉我,这样的结果叫我如何不恨!」何天语吼出她的满腔怨气,一根手指头指向卧房,带恨的眼光却对上站在房门外愕然的田知学。
她那是什么眼神?
同情吗?
她何天语现在最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悲怜。
拉整好自己凌乱的衣衫,何天语昂首傲气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走了,田知学才放声哭出来。
「她误会我了,我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得到过父亲的爱。」田知学一直站在房门口,抖动细弱的肩胛,不停的掉着眼泪。
「其实我爸爸谁都不爱,他最爱的人是他自己。打从我懂事以来,我就懂得『金屋藏娇』不只是一句成语,它还是我父亲生活的写照。我爸妈他们从来就不管我,他们有他们的生活围,两个人像是在比赛谁比较有魅力似的,男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从小到大,家里只有保母在乎我的感受。我病了,守在我旁通的是玛莉亚;每年参加我母姊会的,也是玛莉亚;就连毕业典礼,他们都让玛莉亚代替他们出席。我没有掠夺天语姊的幸福,真的没有。」因为她就是受不了那样的家庭,所以才毅然决然的独自一个人来台湾读书。
「而我进演艺圈也是偶然,如果可以,我宁可放弃现有的一切。」真的。
田知学呜呜咽咽的说完心里的感受,前所未有的委屈一波波的涌上,不争气的眼泪一直往下掉。
陆阙东走过去,心怜的伸手将她揽进他的胸膛里,让她一次哭个够。
「其实我很喜欢天语姊的,我从来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可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她为什么不把事情跟我说清楚?她跟我说了,我就会把所有她喜欢的全给她,我不会跟她抢的……真的……」田知学窝进陆阙东的怀里,不停的把眼泪、鼻水标在他的衣服上。
「我好伤心、好难过,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没想到她却一点都不喜欢我。」
「她喜欢妳。」他知道天语喜欢知学。「天语她只是以为她是恨妳的。」不然的话,天语不会在看到知学站在房门外的那一剎那,脸上一度呈现错愕又懊悔的表情。
更何况──
「天语如果真的恨妳,她是妳的宣传,有多少机会,她可以下手伤妳,但她没有,只采用最不具杀伤力的黑函来警告妳,要妳退出演艺界。」
「真的是这样吗?」田知学昂脸问陆大叔。
陆阙东点了头,回答:「真的。」因为他明白他喜欢的女人内心其实是善良的。
田知学听了,用手抹去眼泪。「那我明天就去跟公司解约。」如果天语姊想要她退出演艺圈,那她可以成全。
「可以吗?」陆阙东虽不明白演艺界,但,他有两个律师朋友,所以他清楚毁约的事可大可小,况且知学现在盛名在外,她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妳不怕跟唱片公司打官司吗?」
「如果真的得走到那个地步,那我也没话说了。」天语姊跟演艺圈两者之间要地取舍,她会放弃五光十色的生活,毕竟地本来就无心于此。
「如果妳决心做这样的决定,那明天我带妳去见个朋友,他也许会有办法。」陆阙东想到他那两个同居室友,向阳结婚搬出去了,嗯,还有一个纪仲凯可以利用。
一直待在门外没走的何天语听到了屋内所有的对话,她原以为她这辈子的眼泪早在当年母亲伤她最深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但,现在在她脸上纵横的却是她久违不见的泪水。
相对于知学,她这个做姊姊的竟然是如此不堪。
深吸了口气,她脚步踉跄,跌趺撞撞的离开这个她不想去面对的地方。
第九章
一大早,真的是一大早哟,竟然有个不识趣的家伙来按他家的门铃,而且还一直按、一直按,这样就实在是粉过分了哟。
纪仲凯穿着拖鞋,从卧室怒气腾腾的冲出来。
他想杀人。
把门打开,劈头就想给他骂过去之际,朦胧的睡眼竟然对上陆阙东的脸,心中那股怒火烧得更旺。
「你神经病啊,回来自己家干嘛还按门铃,你是嫌我不够累、还是嫌我时间太多,所以才要这样来糟蹋我?」纪仲凯一漫骂,一边吼。
陆阙东是完全不理他,回他一句「我的钥匙忘在警局了」之后,就拉着田知学的手径自走了进去。
纪仲凯看到他这样的态度心中更火了。
从来只有向阳给他们脸色看,现在向阳结婚,搬出去了,倒换他想给他脸色看哟,哼哼,这是门都没有的事。
「你──」打算再问口轰炸好友,但,陆阙东才一转身,纪仲凯到嘴的粗话全吞进肚子里。
认识陆阙东这么久以来,他是头一回看到陆阙东的脸这么严肃。
「发生了什么事?」纪仲凯收起嬉笑怒骂的脸,律师该有的正经全回来了。
「这是知学的合约,你看一下。如果知学想毁约,她会损失多少?」
「知学!」纪仲凯以为自己听错了,把合约接过来之后,看到的真的是田知学的经纪约。
「田知学要毁约!」哦,好八卦哦。「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因为她就是田知学。」陆阙东指着一直待在他身边不讲话的人儿。
纪仲凯顺着陆阙东的手指看过去,眉头皱得更深。「我以为田知学是个女的。」
「我的确是女生。」田知学首度开口,声音清脆明亮,很干净的音质。
纪仲凯还是很怀疑。「可是妳没有胸部。」真的,看起来平平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