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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昨晚又被逮到了?难怪他今天早上的脸色很难看。」嘿嘿!怎幺会好看呢?迄苏阿尔达心头吃吃笑。冯邢琰吃错药了,竟然连着几天半夜不睡,跟天生夜猫性的蒹葭比耐心,就是不让她半夜在山头上晃。

  「你去告诉他再吵我,我就让他挖十天土。」提起这事,她慵懒无力的声音增添了许多「生气」。

  「你还要我们挖几天?」迄苏阿尔达为了可怜的自己问。

  被子底下的她心虚地睁开眼,迟疑片刻,含糊说:「快了。」

  要不是昨晚被他逼着回帐篷休息,她早就把东西拿出来了;盗墓人不能摸黑盗墓还算什幺盗墓人?司马蒹葭心中忿忿不平。他多管闲事阻挠她,所以她也赌气忍着不告诉他这个消息。

  啧!瞧瞧帐篷里摆了什幺?

  迄苏阿尔达跷腿仰倒在长毛软毡上,发现不过几天工夫,司马蒹葭的帐蓬里什么都有、一应俱全,布置得华丽舒适;金宝、银宝这两人还真不嫌累,来来回回不知运了多少趟东西。

  她跟他,还有冯邢琰各用一顶帐蓬,三顶帐蓬,招摇地立在陵地上,没看过人这样光明正大盗墓的。

  咦?连那些陶俑都搬来了--冯邢琰费这么大工夫,打的是什么主意?迄苏阿尔达搔播头、抓抓耳,这要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就要在这荒郊野岭定居下来。

  想到冯邢琰,就想到自己是来叫人的--迄苏阿尔达坐正。

  「起来吧,否则这回他换把早点塞进你肚里。」他故意提醒她前一天被冯邢琰强逼着吃下晚饭的事。

  这趟往外,要说有什么不同于在家的,就是吃得差强人意,总不能把家里大厨也带来料理三餐吧?

  司马蒹葭猛然从被窝冒出头来,认真无比地对迄苏阿尔达说:「我从没那么讨厌过一个人!」为了能摆脱他,她几乎改变主意,想立刻去把东西拿出来给他。

  这是冯邢琰的功劳?她话多了,脾气也大了--「哈哈……」迄苏阿尔达开口大笑,「你愈来愈像寻常女孩家了。」

  「你还是一样像个小老头!!」她气恼瞠他,拉高被子又缩进去。

  「你还不起来?」

  「不。」

  罢了,就让冯邢琰自个儿来挖人--呵!

  她听到迄苏阿尔达的笑声逐渐远去,打个呵欠,合上仍酸涩困倦的眼眸,神智迷迷糊糊,进入梦境……

  她看不见!

  熟悉自在的黑暗变得恐怖,她一直跑、一直跑,追在身后的恶鬼咆哮着!

  阴风阵阵呼啸过耳,她不敢回头望,因为脑海清楚映呈着面孔扭曲的恶鬼正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她。

  谁是恶鬼?她害怕地猜想。

  喀!骨头被击碎的声音,让她一阵毛骨悚然--是那个人!!

  没错,你看到了,我也要杀了你!恶鬼狰狞狂啸。

  她没命地跑,不敢回头看,她知道恶鬼正挥舞着铁铲迫在后面--不!不……

  他拍打她的脸颊。

  呜,好痛!被拍醒的司马蒹葭因恐怖的噩梦冒出一身冷汗,惊慌的眼瞳焦距未清,模糊看着俯罩在她上方的人。

  冯邢琰看见她眼底的惊慌脆弱,粗着声问:「你没事?」

  「我没事。」司马蒹葭摇头,不想再度复习那场噩梦。眼睁睁看着盗墓传说中最黑暗丑陋的一面发生,在她心底造成极大的震撼,谴责自己「见死不救」懦弱逃跑的行为,压在胸口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的眼神缥缈无助,令他产生一股难以克制想碰触她的冲动,伸指撩开黏贴在她冰冷额头上的一绺湿发,她像被火烧到般猛然一颤,可怜无措地抬眼凝视他--「你常作噩梦?」他必须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

  她瞅他一眼,迥避回答。

  他皱眉。

  「这是你夜里不睡觉的原因?」

  「我夜里睡不睡关你什么事?」关于这点,司马蒹葭非问清楚不可。

  冯邢琰别扭的五官一僵,没好气说:「就是碍着我了!」

  他看不惯她苍白无神的模样,追根究柢她朝寝暮起的作息习惯与天地阴阳运作相悖是最大原因。管不住自己的心,他忍不住还是开口道:「最好还是找出作噩梦的症结,彻底解决,有--什么困难,我或许帮得上忙。」他误以为噩梦就是她养成异于常人作息的祸首。

  司马蒹葭很不开心地望着他。他怎幺可以用这样好象关心的口吻说话?这样让她很难继续讨厌他下去。

  想想那个被打破的陶俑,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她眉心蹙拢,试着提醒自己:爹娘送给她、她最心爱的陶俑碎了,都是他害的,她不要原谅他!

  冯邢琰发现她眼神埋怨地瞪他,「你--」

  「你出去,别吵我。」她吸一下鼻,嘟叹着赶人。

  「你--」变化无常的女人。

  「出去!」她拿起枕头扔他。

  冯邢琰脸色铁青,满腹熊熊怒火,却无法对她做些什幺。该死!他掉头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司马蒹葭落寞地想着,不知不觉中许多事都变了。

  她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地方。

  **********

  她还是把东西交给了他。

  汉白玉匣里头装的是书法卷轴保存状况极佳的蚕茧纸,上书二十八行、一百二十四字,以鼠须笔写的「兰亭」,东晋书法名家王羲之真迹。

  冯邢琰看着手里的东西,脸上一点欣喜的神色也没有,因为她把东西交给他时说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金宝、银宝遵照主子命令默默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司马蒹葭在前,领着路。

  一路上的沉默压得迄苏阿尔达快透不过气,他快马上前,跟她保持一样的速度,并驾齐驱。

  他夸张地叹一口气,试着引起司马蒹葭的注意--「我还以为你会再折磨我们几天。」

  「你知道?」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当然。」迄苏阿尔达倾身,压低声音说:「我想扬州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墓都被你探遍了吧?你故意让我们白挖一堆土。」

  司马蒹葭以崭新的目光注视迄苏阿尔达。

  「原来,你一点也不笨。」

  迄苏阿尔达大受污辱地喊道:「我哪时笨了?装傻是为了配合你,」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不擅表达感情的司马蒹葭看着前方,不自在地低声说。

  迄苏阿尔达脸一红,随即感到不对劲--「你怎么说得好象--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没有得到回答,他追问:「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想回奚家了。」

  「来我家吧,」迄苏阿尔达想也没想就说,「我爹不会反对的。」

  司马蒹葭摇摇头。「我想离开扬州。」

  「你要跟他走?」迄苏阿尔达想到一个可能。

  她愣了一下,才意会他说的「他」指的是冯邢瑛。

  「你胡说什幺」

  「要不,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待在扬州,至少还有我。」迄苏阿尔达拍拍自己的胸脯。

  司马蒹葭感动地凝望他,缓缓绽放笑靥,并没有承诺什么。

  她还是想离开,等她办完了一件事之后。

  冯邢琰一直看着他们,无法让自己不注意她,当他看到她对迄苏阿尔达笑时,握着缰绳的手一紧,马匹不安地动了动。

  她跟迄苏阿尔达像一对两小无情的青梅竹马。哼!他忍不住皱眉,矛盾的恶劣情绪浮上心头。该死!什么时候他把她当自己的责任了!!

  是因为她指控的眼神?只要想到她在大雨中无助孤单的身影,他就觉得喉头紧缩,前所未有的庞大愧疚感充斥胸口。

  回京前,他必须安顿好她;他可以给迄苏阿尔达一大笔银子,让迄苏阿尔达好好照顾她,这会是个好办法,但他心里却一点也不想这样做。

  反反复覆的,冯邢琰推翻一个又一个想法--司马蒹葭在岔路口勒马停住,对迄苏阿尔达说:「你跟他们先走吧,我有件事……」她望着眼前的密林。

  迄苏阿尔达也看看树林,好奇问:「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司马蒹葭看得出来迄苏阿尔达的不放心,「只是去看一下。」

  「我在这里等你。」迄苏阿尔达考虑一下说。

  「嗯。」这样也好,她心里是有些害怕的,知道有人等着她让她安心许多。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下马,走了一步,犹豫了下,唤金丝犬与她同行壮胆。

  冯邢琰看见她下马,走入林子里,金丝犬好奇地左右嗅闻,最后也钻进密林,心头突然窜上不祥预感「她到哪里去?」

  迄苏阿尔达转述司马蒹葭说的话后,说:「你们可以先走,我在这里等她就行了。」

  冯刑琰不悦地瞪他。怎么放任她一人乱跑?谁知深林里会遇到什幺!

  一柱香的时间,他只给她一炷香的时间,她不出来他就进去找人,冯邢琰强迫自己耐住性子。

  她必须面对自己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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