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毅指控似瞪著她,恼火地不知该拿她怎麽办。他气恼地喷气:
「你──你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从来没这麽认真过!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你──你──」该死,朱毅在心里咒骂自己,好歹也念了十几年的国文,怎麽这会儿脑袋空空,连个字词都想不出来!他沮丧地想揪光头发,不自觉流露出求助的眼神。「你──你懂我意思吧?」
他眼巴巴看著她的眼神,十分酷似火腿极度渴望食物时的眼神,那样热烈哀求,让人无法抗拒。翟净棻绽放微笑,安抚地点了头。
「真的?」他声音里有丝不确定。
点头。呵!
朱毅紧绷的情绪一松!她终於识货,知道他的真情可贵!哈哈哈哈!朱毅心底一阵狂喜,爽快到要乐翻了。
翟净棻好笑地看著朱毅快速转变的表情,全身散发志得意满的光采;突然,他神秘兮兮地朝她勾勾手。
「你靠过来一点。」
翟净棻不明所以地接近,朱毅脸上缓缓浮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翟净棻警觉瞪凝与她咫尺相对、鼻息相闻的他,脸红地恍然大悟,经验告诉她──他又变身为大野狼了!
「不行!」在朱毅热情的唇吻上她之前,她伸手撑开两人的距离。
「为什麽?」朱毅一副想把她吞进去、难以忍耐的饿态。
「马友友在等我。」
朱毅「脑充血」,意识混沌,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怎麽知道?!」
「你以为只有你会向莉英打探消息吗?」她早就从表妹口中问出今晚的神秘活动是──马友友的音乐会。
该死!那个「小护士」没事干嘛跟他说这个叫什麽马友友的是翟净棻最喜欢的音乐家?还指示他可以跟好友何秉碁要贵宾席的票。想到好友听到他的要求时的爆笑与奚落──看不出来你这麽有水准,懂得欣赏古典乐──就让他一肚子生火!
「小护士」该不会是故意设计他的吧?还是她跟他犯冲?连人不在场都能破坏他偷香的机会!
「快走吧,我可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翟净棻心急催促。
朱毅无奈叹气,再度上路,心里仍然一阵呕,忍不住嗤鼻,很不是滋味地说:
「你真那麽喜欢他?」
「嗯!」翟净棻强调的大动作点头,双眸发亮。
朱毅满腹酸气,嘟囔不休──
「哼,他有我帅吗?只不过会拉拉大提琴,有什麽了不起?四十几岁的人了还到处卖艺,分明是没三小路用……」
☆ ☆ ☆
「哇,好舒服的天气!真适合睡午觉!」张莉英张开手臂仰望缀著白云朵朵的蓝天,向後仰倒在草地上,幸福地喟叹。
抱著博美犬小玉、盘腿坐在她身旁的翟净棻看她因大动作露出了一大截腰部,边笑边摇头,伸手帮她将短T恤拉低些,取笑道:
「是谁说假日不该待在家里睡觉,非要出来走走的?」
「呵,我是没待在家里睡觉呀,我在这里睡。」张莉英转向翟净棻,淘气地眨眼,望著前方五公尺处的一人二犬──「喏,火腿跟丫麦是需要出来走走,我敢打赌它们俩很喜欢朱毅每周提供的娱乐活动。」
顺著张莉英的视线看过去,翟净棻脸上的笑容加大──
「火腿,攻击!」
「攻击!」
「攻击!」
朱毅不断重复下著命令,尝试训练火腿,无奈火腿一迳保持坐著的姿势,咧开大嘴傻呼呼地笑著,骨碌碌的双眼渴望地凝视朱毅手中的牛肉条──好想吃喔!还要多久?还要多久?火腿黑白相间的尾巴急切拍打著地面。
「火腿!攻击!」
朱毅努力不懈,右手朝丫麦的方向挥动,毫不客气地把丫麦当成假想敌。不过这也难怪,谁叫丫麦始终对他「冷眼旁观」。
恨啊!当初他为何夸下海口,说什麽要让四只狗点头!搞到现在还无法顺利把老婆娶回家!
好吃的大麦町火腿早就在他的食物收买下,成了他的死忠好伙伴,胆小的博美犬小玉,在他温柔对待下也拜倒在他无与伦比的男人魅力下;以为自己是猫的西施犬加菲更是简单,对它喵喵叫几声,就算过关了,反正它神出鬼没、忙碌得很,没空理会人。
只有它!朱毅忿忿地瞪眼唯一的阻碍──眯眼吹风、神情自在悠闲,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的白色狐狸狗。
它以为它是谁?他买的食物,它不吃;成天赖在他未来老婆怀里,向他示威;他百般示好,它无动於衷!该死的!朱毅咬牙切齿、拳头紧握,分明吃定他不敢对它怎样!
「攻击,」他只能藉著这机会泄恨,朱毅激励他忠实的伙伴:「火腿,上!别客气,张开你的大嘴,咬!咬……」
一阵呵呵笑声打断他──
「要是火腿真的听你的命令攻击ㄚ麦,恐怕你的头衔就要从「未来的表姊夫」换成「无缘的表姊夫」了。」
朱毅一脸臭,回头扫张莉英一眼。
「你别给我乌鸦。」
「我是好心提醒你。」张莉英无辜地眨眼,转向旁边寻求支援:「表姊,你说对不对?」
「火腿不会攻击ㄚ麦的,它们是好兄弟。」翟净棻弯身赞许地拍抚端坐半天的火腿,「来,我带你走走,运动一下。」
「我跟你一起!」朱毅把手中的牛肉条赏给火腿,伸手握起翟净棻的手。
「小玉,你留下来陪我。」张莉英捞起翟净棻脚边团团转的小玉,伸个懒腰,打算再滚回去眯一下眼。
「ㄚ麦,要不要一起去?」翟净棻温柔唤著。
不,别来!老天没听到朱毅的心声,狐狸犬懒洋洋地踱过来,而且还那麽巧地卡进两人中间,无视朱毅狠瞪的牛眼。
沿著步道走了一会儿,翟净棻才发觉朱毅神色不豫。
「怎麽了?」
「狗的寿命到底多长?」朱毅闷闷地问。
「十几年。」
「它多久了?」朱毅皱眉,下瞄两人间碍眼的白狗。
「十六年了。」
「哦……它这麽老了?那不是快……」注意到翟净棻突然落寞担忧地凝视狐狸犬,朱毅蓦然住口。惨了!他有预感,当「那天」到来时,她一定会伤心欲绝。朱毅头皮一阵发麻,急急开口:「人都是会死的,不,我的意思是狗都会死的,这是生命的定律,你……你、你要有心理准备,别──」
「丫麦会活得很久很久的!」翟净棻不让他有说完的机会。
他一定要防患未然,朱毅努力道:「再怎麽久,最後还是会……呃,上天堂。有句谚语说:所有的狗都会上天堂,上天堂是件好事──」
「别再说这件事了。」她一直避免思及有天丫麦将会老去、离开她,她睁大眼、仰著头,试著克制开始泛滥的泪意──
「你别哭喔!我不说了,我闭嘴,看它活力充沛、生气盎然,绝对会活得长长久久、久久长长,说不定比你我还长寿!」
朱毅语无伦次的胡乱保证,让翟净棻破涕为笑。朱毅愣愣地望著她,体会到一件事实──
唉,为了她,他不仅不能对「它」怎麽样,反而还要祈祷「它」长命百岁、鹤寿龟龄,三声无奈啊!
第十章
If there are no dogs in heaven , then When I die I want to go where they went.
──Unknown
香港沦陷成全了白流苏,风灾肆虐成全了朱毅。
某年某月,来了个强烈台风,刮走了翟净棻家的屋顶,吹垮了日式旧平房的围墙、大门;朱毅藉提供临时住所的名义,将翟净棻连带宝贝四犬全拐进了朱家在市郊有著宽广院子的别墅。
再经由张莉英将令人心生误会的消息传播回翟净棻南部老家。既保守、保护欲又强的翟家人,立即冲上台北要个交代。
当然,朱毅万分乐意提供交代,终於如愿以偿成了有妇之夫;但,完美中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缺憾──
「老婆,你那时肯点头嫁给我,除了长辈的压力,还有这里环境适合宝贝狗以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毕竟男人也需要甜言蜜语来满足心里的虚荣。
低头织著毛线的翟净棻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说:「我现在才知道你很笨。」
「嘎?」朱毅脸上出现一排黑线,这跟他预期的答案差太多了。
「我想我也是个笨蛋,才会嫁给你。」翟净芬自言自语,起身往厨房走──
「什……什麽意思?」他跳脚追进去,一看吃惊大喝:「你这是在做什麽?!」
「收拾东西搬出去。」她弯腰,吃力移动一大袋的乾狗粮。
「别!别抬那个!快放下!怀孕初期搬重物很危险的!」他一手抢下,冷汗直冒。「我说错了什麽?你别生气。」
她不答腔,任他抢走乾狗粮,反身随手抓过一个纸袋,将手上织了一半的毛衣毛线塞进去,往外走;朱毅慌张地伸手牢牢抱住亲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