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十四格格失踪的事是宫中力守的秘密,因此,格格已经让察日将军护送回宫的 事自然也不必宣扬。
但在这时却有直隶总督牛百宁进京参奏,递上了摺子,说是纳真额驸在蒙古遇难, 虽然他一子一女历经个把月余,奋不顾身极力搜救,可终究没额驸的消息,看来是凶多 吉少了!
皇帝看到了牛百宁呈上来的摺子,当日退朝后亲自上十四格格的「琏漪轩」问个清 楚,额驸在蒙古失踪,她却由一个蒙古亲王送回宫,事情始末可与她有关?
可当皇帝到了「涟漪轩」却刚巧听到婢女们漫天价喊——「格格丢了!」
好似有人在抚着她的额……嫿婧悠忽醒来,眼皮却沉重得睁不开,只觉得有一支好 温暖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脸。
「你醒了,刚开始会难过些,一会儿就没事了。」纳真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嫿婧倏地睁开眼,看到他灼亮的眼瞳。
「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喃喃地问,声音十分虚弱。
「是你在我这儿。」他盯着她睁大的眼,平静地回答。
「我?」嫿婧左右望了望,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自个儿的寝宫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怔怔地问,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再看到他,她心底酸涩交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从宫里把你带出来。」他望着她,紧盯她回开的视线。「再迟,恐怕我的妻子 就要改嫁他人为妻了。」他平静地说,留意她小脸上变换的表情。
「你、你的妻子改嫁,和你把我从宫里带出来有什么关系?」她挣扎着坐起来,尽 量缩到床角边,离得他远远的,彷佛他身上有瘟疫。
「还装蒜!」
他突然口气严厉,吓得嫿婧缩起脖予。
「你凶什么?我哪里装蒜了?」她拿起被子蒙着小嘴和小脸,只露出两支晶圆骨碌 的眼睛望着他,闷着声音反驳。
「做什么?」看到她奇怪的动作,他皱起眉头问。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说着拿起被子捂头捂脸,连眼睛都蒙住了。
他一愣,看见她孩子气的举动,随即无声地咧开嘴。
然后隔着被子问她:「我刚才看到大婚那日顶替你洞房的丫头,这怎么解释?
」他淡淡地质问,指的足春儿。
「什么顶替我入洞房的丫头,你少拿话套我!」她蒙在被子里喳呼。
半晌、没听见外头有动静、她接下道:「你快把我送回宫去,皇阿玛要是知道你把 我幽禁在状元府里,他肯定要重重治你的罪!她抬出皇阿玛威胁他。
「幽禁?」他轻嗤一声,像是听见笑话般。「我把我的娘子带回府,算不上幽禁。 」
嫿婧终于忍不住放下被子「谁是你的妻子?反正你快把我送回宫去!」
纳真撇开嘴,威胁性地倾身压向她。「不管你承不承认是我的妻子,总之,你已经 是我的女人!一语双关。不在乎有什么暧昧的涵意。
嫿婧瞪大眼。「你是土匪还是强盗?这儿是有王法的!我是格格,皇阿玛说了才算 !
「就是你皇阿玛亲口把你许给我的,怎么?想赖帐?」他悠悠哉哉地问,口气分明 是挑衅。
「谁赖帐了!」她鼻子一吸,心底突然有无限委屈。「你瞧不起我,又说我随便, 现下摆脱了我,谁让你又自寻麻烦?
纳真沉默。「是我误会了。」半晌,他嘎哑说。
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你送我回宫吧!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了,至于婚事——皇 奶奶已经做了安排,你放心好了。」她落寞地背着他喃喃絮语。
「昨晚,你打算喝下侍女给你的打胎药?」他忽然问。
嫿婧心一惊,她抓住胸口的衣襟,坚强地反问:「什么打胎药?好好儿的,为什么 要吃那种东西?」
「孩子是我们两人的,不许你动孩子的主意。」不理会她的顾左右而言他,他直管 往下说。
她肩膊一缩,瘦小的身子整个卷到床角,小脸埋入膝盖里,不言不语。
「我说过……那一夜的事,是我不好,但不干孩子的事,没有理由扼杀一条小生命 。」他道。
嫿婧的小脸埋得更深,拒绝听他说任何一句话。
「你听见没有?」他问,口气渐渐严厉。
「不用你说,我没想过要害死孩子,我只是要倒掉春儿留下的药而已。」她背着他 ,平着声心痛地说。「你老是把我看成碍眼的人,又何必带我来这里。」
她压根儿没想到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拿起打胎药是想倒掉,免得看了心烦而已, 他却又误以为地想害死孩子。
纳真一愣,拳头捏紧,脸上掠过一丝懊悔。
「你好好休息……」顿了顿,望着她倔强的背影,仰头吐了一口气。「晚上我再来 看你。
她固执地不看他,他只能嘎哑地抛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房间。
纳真走后,嫿婧举起手背抹去眼角边不听话、扑歉歉掉下的泪……卷着身子,她环 抱着肚子里的孩子静静地消泪,直到哭累了,才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第十一章
纳真回到状元府的事,第二日皇帝就知道了。
纳真将到手的预言诗歌进呈圣上,并且说明格格已经在他府中一事。
「劫走了婧儿,是向我挑衅吗?」
第二日在画室,皇帝似笑非笑地问纳真。
「婧儿是我的妻子,这桩亲事是圣上亲口许下,带婧儿走,应该符合圣上的意志。 」他不卑不亢地,笑答面君。
皇帝挑起眉,低笑。「纳真,你该明白,擅自从宫中劫人,惊扰圣驾。轻者囚,重 者死罪难免。」
「臣明白。但凭皇上圣裁。」他平静地道。
皇帝倾身靠向座前,俊朗的锐目盯住纳真。「婧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是。」纳真答。
「这样。」皇帝挑起眉,嗤笑。「纳真听旨——」
纳真甩开五爪正蟒二方补服,跪下听旨。
「看在未出世的皇孙面子上,朕命你好好待十四格格,不得有误。」皇帝开玩笑似 地下了一道抽象模糊的「圣旨」。
一来,嫿婧本就是纳真的妻子,她逃婚在前,现下若强行留她在宫中,于情于理说 不过去;二来,纳真为大清立下了大功,虽然丢了十四,仍然不悖答应库尔亲王联姻的 原意——只不过这回要嫁到蒙古、逃不掉的人就是小十六了!
「臣领旨。」纳真抬头望向皇帝。
两人相视而笑,纳真明白皇上并无怪罪他的意思。
君臣两人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打从春儿也被送进状元府后,嫿婧就明白,皇阿玛和皇奶奶已经打消了把她嫁到蒙 古的念头。
当然,连春儿也被送进状元府的意思,就是皇阿玛已经不计较纳真私下掳走她的恶 质行径,换句话说,她再也回不了宫了!
「格格,原来你这肚里的孩子是额驸的啊!你怎么不早说?幸好那晚额驸掳了你, 要不你要当真喝了那碗打胎药,春儿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砍头了。」
这日在花园里,春儿陪着嫿婧盼太阳时,在一边嘀嘀咕咕地喳呼。
「对了,格格,你出了状元府后到底是怎么遇上额驸,又是怎么同额驸——呵呵, 你知道我意思的嘛!」春儿两手合在一块儿,比了个相亲相爱的手势。「我快好奇死了 ,格格,你快说给我听啊!」
嫿婧无精打彩的盼太阳,原想固个安静,春儿却又偏偏提起纳真,惹得她心口
不自觉地烦闷。
她从草地上站起来,转身就要进屋。
「格格!」春儿眨巴着眼,不明所以地连忙跟在后头叫唤:「格格,你怎么说走就 走,等等我啊!她可不明白自个儿说错了什么。
春儿追的急,嫿婧就走得更急,打春儿来了之后,她反而快让好奇的春儿给烦死了 「好痛!」
忽然撞在一块硬邦邦的什么东西上头,险些就撞断了她的鼻梁骨!她受不住冲击整 个人直往后仰,眼看就要倒栽跟头——「小心!」幸亏纳真及时扶住了她。
一看见是他,意识到自个儿正被他抱在怀里,嫿婧开始挣扎着抽身。
「是有孕在身的人了,别任性!」他反而抱紧了她,不理会她无用的抵抗。
「额附吉祥。」追上来的春儿看见纳真,连忙福个身。
纳真点个头,示意春儿退下。
春儿很识相地悄悄下去,留下格格和额驸两人相亲相爱,嫿婧这会儿正忙着挣扎, 压根儿没发现春儿已经被纳真给遣走了。
「春儿,你快过来扶我回房啊!」她软绵绵的小掌正忙着与他的大掌比角力,没空 转过头理会春儿。
「喊破了喉咙也没用,这会儿只有我能「扶」你回房了!」他抿起嘴,忽然凌空抱 起嫿婧。
「啊——你做什么?你肯定想摔死我——救人啊——」
「闭嘴!」
知道她是故意教他难堪,要闹得满府皆知,他忽然有些懊恼,抱着不断挣扎的「一 捆」大麻烦,以生平最快速度移向嫿婧住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