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西门煚来到杭州的事,汴梁里并无人知道,人人见到西门炎,只道是他人 就在汴梁。
「你要我替你娶回郡主?」西门炎脸上淡无表情。
西门煚咧开嘴。「不是『替我』,是咱们俩『一同』娶回郡主。」此刻,他脸上的 笑意显得十分邪气。
西门炎噤声无语,西门煚接下道:「在大宋的事业还未办妥,此时还不宜败机,娶 回郡主,是不得不然的事。」他定下脸,突然神色谨慎。
半晌,西门炎也点头同意。「你什么时候回汴梁?」
「再过不久。」西门煚神色一转,随即云淡风清地提及:「给太后的绣画还未寻妥 ,再过个把月,就可动身回汴梁。」
得到日期上的承诺,西门炎站起来,严峻的脸不带一丝表情地走到书阁门口。
「我即刻赶路回程,免得有人发现『我们』不在汴梁。」他道。
道出此话,已经表明同意了西门煚的意思。
在门口暂停片刻,孅孅的倩影仍然在脑中盘旋不去,西门炎终于回过头,直接问道 :「煚,菊园中那名姑娘--」
「我说过了,那只是一名杭州娼妓。如果你当真对她有兴趣,一个月后我会替你把 她带回汴梁。」西门煚仰着脸,冷淡地道。
两个男人对视片刻,西门炎终于淡淡地撂下话:「答应我,让元福去移开那几株菊 花,不要再让烈阳折磨那些菊株。」
西门炎淡淡地撇下话后,随即推门离开书阁。
虽然西门炎像是突然吩咐了不关紧要的事,西门煚的拳头却暗暗捏起……待西门炎 走了片刻,他突然迈出大步往菊园而去。
★★★
再见到西门煚,孅孅原以为已经死掉的心,竟然又背叛自己而迅速、有力地跳动起 来。
可她努力压抑下了,虽然胸口的痛仍然撕裂着她的心,可这一回她已经比较能控制 自己,看到西门煚时的激动,也已经不再像前几次那么强烈。
她也注意到,西门煚从头至尾不曾正眼看过自己。虽然她明白西门煚瞧不起她,可 她不知道,原来他对自己的轻蔑,竟然深刻到连一顾都不屑。
心口的酸痛又不受控制地沉重起来,看来她还是不该走出房门的。
她应该把自己关在房里,努力绣画,早一日把绣像完成就能离开西门府,这样她就 永远不会再见到他,永远不会再那么心痛了………从菊株前站起来,孅孅苍白的睑上一 片木然,她拖着受伤的脚,十分缓慢地走回自己的厢房。
由于来到菊圈时已经费了她十分力气,再往回走,更让她觉得吃力,只能行一步、 停一步的状况下,仍然教她累得喘息。
还走不出这座菊园,孅孅便靠在一块大石上,就着大石旁的阴影歇息,靠在石壁上 缓口气。
「等了这么久还不走,妳以为炎还会回来?」
西门煚调侃的语调从侧面传来,孅孅的身子僵住,随即转过身,就看到西门煚脸上 恶意的冷笑。
她全身僵硬地靠在石壁上,不是因为西门煚说了教她听不明白的话,而是因为她没 想到会再见到他。
望着他脸上漠然的冷笑,孅孅的心抽搐了一下,尽管才刚刚停下歇息,气息还是不 顺,她仍然转开睑,强迫自己走开。
西门煚却突然踏了几个大步,上前挡住孅孅的路,同时伸出手捏住她纤细的胳膊, 冷笑着。
「怎么?前几日不是还可怜兮兮地求我去看妳,现下一见到炎,就变得这么冷漠了 ?」他冷言冷语地讥刺。
孅孅抬起苍白的小脸,剔黑的眼珠子凝向他,疑惑、脆弱的眼神居然让西门煚的心 突然紧缩起来。
「说话啊!别以为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还会相信妳!」
撇开那一闪而过的恼人情绪,西门煚残忍地捏紧掌中纤细的臂骨,无情地说着伤人 的话。
之所以恣意地伤她,也许就是因为她这副伪装的脆弱模样………他能理解西门炎的 目光离不开她身上的原因,因为他自己一开始时,也该死的被她这模样给迷惑过,正因 为如此,他憎恶她竟然又拿同样的把戏去迷惑西门炎!
「放开、放开我……」
孅孅失去血色的唇办轻轻颤抖,他不但捏痛了她,轻蔑的眼神更是伤人。
「我当然会放开妳。」西门煚嗤笑,狂佞的神情更显得佻达。「居然连向来对女人 绝不动心的炎,也对妳另眼相看,我不得不承认妳真是厉害。」
他的话含讥带刺,眼神一片冰冷,还夹着几分讽意。
孅孅木然地呆望着他冰漠一般的眼珠子,忽然听懂了他话里头轻鄙的含意……他在 讥刺她的出身吗?望进他的眼底深处,她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西门煚毫不掩藏轻鄙之意,似乎是故意让孅孅看透,他完全不在乎冷蔑的眼神,残 酷地凌迟着她的心……「放开我……」她无力地重复,虚弱地低语。
「当真要我放开吗?或者这又是妳的另一套把戏?」西门煚残忍地狎笑,甚至更进 一步贴近孅孅耳畔,状似亲昵地说着恶意伤人的话:「娼门姣女最会的一套,就是引男 人上勾的把戏!看来妳确实学到了菁华,先是我、再来是炎,啧啧,手段压根不输给汴 梁名妓!」
「娼门姣女」四个字让孅孅的脸一瞬间惨白,心口突然一阵痉挛…………她全身颤 抖,忽然再也不顾一切的,使尽气力从他的掌握中抽回手,更忘了脚板上的伤,转身就 往自己的房门奔跑.
「啊!」
可她没能奔出几步就已经扑跌在地上,她感到罗袜内一片湿意,脚上刚愈合的伤口 又开始绷裂流血,受伤的脚在一个多月前受伤时完全没有痛觉,现在却因为撕心的剧裂 疼痛,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看到她跌倒后,露出的罗袜慢慢从下而上沾染了大片 血渎,西门煚瞬间变了脸色,同时上前脱下她脚上的罗袜,迅速出手点住她脚踝上的穴 道。
「这是怎么回事?」瞪着她脚板上的伤,他沉声质问。
这道横在她脚板上的伤口既深且长,乍见之下触目惊心,看起来像是新伤。
他记得一个多月前见到她时,她似乎还未曾受伤,不知何时,脚板上竟然被划破这 么一道碗大的疤口!
孅孅却别开了脸不说话,她挣扎着只想抽回被他握住的脚,西门煚却沉下脸,手上 一使劲,握得更紧。
抽不回脚,孅孅忍着痛,只好哽着声轻道:「没有什么,伤口已经快愈合了……… …」
孅孅的话才说到一半,西门煚突然抱起她--
「啊,」
受伤的脚碰到他身上的衣物,又是一阵撕心的痛楚,孅孅虽然咬着牙关,仍然痛得 叫出声。
西门煚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回到东厢菊字房,才将她放在床上 --
「我可以、可以自己止血--」
「闭嘴。」
他皱着眉头,恼怒地打断孅孅话,径自撩高她的裤管,霎时露出一截藕白的粉嫩小 腿。
孅孅咬箸下唇,疼痛加上心力交瘁,粉嫩的唇立刻就被她齛出几丝鲜血。
「元福!」
西门煚大声叫唤,他的内力绵厚,尽管这所西门别业占地无数顷,房外相隔半哩处 的仆役却都听见了,立刻就传达下去,唤来了元福总管。
元福火速赶到,知道是孅孅的绣房,他只站在门外回话,并不进去。
「去『药阁』取来『生肌凝肤露』。」西门煚示下。
他的目光停留在孅孅惨白的脸上,她伤口处的血不断涌出,西门煚单手搭在她的腕 脉处,神惰严肃。
门外元福响应一声,纵然听见西门煚要他取来的,是十分不容易才到手的云南灵药 ,他也即刻奉命上「药阁」拿取。
待元福取来灵药后,他从药盒中拍出一小丸膏药,薄薄地一层涂抹在孅孅割伤的脚 板上;让人吃惊的是,原本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立时就止住了血,并且迅速收口愈合 ,可见这伤药的效力十分惊人。
「妳还没说,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待止了血,西门煚立刻质问。
孅孅别开脸,知道不得不回答,她轻描淡写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被石子划伤 的……」
西门煚却容不得她敷衍,他伸出手捏住孅孅的下颚,强迫她的目光对着自己。
「府里的道路并没有尖锐的物体,如何会划破脚板,何况竟然会伤得这么严重?! 」
他脸色严酷地质问。
上一回她伤口新划时,显然已经大量失血过,怪不得她气息虚耗,脸色惨白,和一 个月前相比,身子已经大不如前。
这一回又撕裂伤口,再一次大量失血,要不是有灵药及时止血,可能就会送了她的 小命!
孅孅没说话,她怔怔地望着床褥上清雅的缎面,苍白的小脸透明得像是没有生命的 水晶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