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情人幸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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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不要我了,为什么又来找我?只是因为……‘她’想见我吗?”

  方景生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你对母亲从来没有不要你,只是你自私的外公为了维护家声、为了不让病中的父亲病情加重、也为了自以为是的认定女儿嫁入郭家会幸福,才狠心地将你交给别人。你母亲嫁给郭威翔后,没一天是快乐的。她容忍着郭威翔在外的逢场作戏,替郭家生下一子后,便将心力投注在协助我经营方家产业上。出身豪门的郭威翔,有一些纨绔子弟的恶息,好逸恶劳的后果,几度让郭家的事业陷于危局,多亏雅淳出手帮忙,可是郭威习不但不知感激,还在外头花天酒地,雅淳一一忍了下来,直到今于六月你同母异父的弟弟车祸身亡,雅淳陷入极大悲痛中,好不容易稍加振作,却在十月初发现自己得了子宫颈癌,而郭威翔居然还落井下石,以不能让郭家绝后为理由,要雅淳答应收养他在外头育有的两个儿子,并让小老婆进门……”

  方景生说到这里,浑身暴怒的颤着科,厅里的其他人也因为郭威翔的过分而义愤填膺。

  “你可以想像雅淳当时的反应。”方景生勉强控制住体内的怒气,木然地对嘉绮道。“她和郭威翔吵了一架,搬回娘家住。等她稍微冷静下来,立刻想清楚郭威翔要她收养他儿子的理由,绝不只是让孩子认祖归宗那么简单,而是觊觎方家的产业。一旦她认养了郭威翔的儿于,他们便成为她财产的继承人,雅淳绝不容许这事发生。她先请侦探搜集郭威翔通奸的证据,然后呈到我面前,要我支持她的决定。她要跟郭威翔离婚,并要求我要找到你,让她在开刀前见你一面。她要把她所有的都留给她唯一的女儿,做为这二十几年没尽到母亲责任的补偿……”

  “不……”嘉绮虚弱地喊了声,鼻子一酸,眼泪不听话地模糊了眼睛。“她不会死,不会死的……”

  “我们都不希望她死,嘉绮 。”方景生悲伤地看着外孙女。“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爱她,却亲手将她推入婚姻的炼狱,我对不起她……”

  嘉绮掩住脸,随着泪水渗下,思绪越发地清明起来。她抬头问老人,“我亲生父亲是谁?”

  方景生干瘪的嘴唇绽出一抹苦笑,眼中的神情是追悔莫及。“我不配提他的名字,让你母亲来告诉你吧。谁能料到二十五年前仍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会有今天的成就?我看走眼了,如果当年成全了雅淳和他,说不定雅淳现在会过得很幸福。雅淳虽然没有明讲,但我知道她心里是怨恨我的,看着昔日的情人一天一天的发迹,看着他意气风发地越活越得意,雅淳却只能剪下他在报上的消息,录下他在电视里的画面,不敢面对面地与他相见。因为她害怕,伯见到他眼里的鄙视、憎恨;怕他会对她冷嘲热讽;更怕相对于他眼中的幸福光彩,会让她眼里的不幸和悲惨更加显得黯淡无光。”

  嘉绮怔在当场,她的亲生父亲是个名人?一个极快的意念在脑中一闪而逝,她仿佛能捕捉到,却又不敢相信。不会这么巧吧?嘉绮陷入迷惘中。

  “嘉绮,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没脸请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念在母女的情分上。至少去看一下你母亲

  “您别这么说。”嘉绮很快打断他的话,意外地发觉到心里并没有任何怨恨,反而充满平静安宁,她讶异地松了口气,诚挚地看向外祖父。“您并没有对不起我,您给了我一对世上最好的父母,我想,我该为此而感激你。”

  万景生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嘉绮的母亲便咽一声,逸出感动的轻叹。“嘉绮

  “妈,爸……”她投入父母怀里,满缀泪珠的小脸充满敬爱和感激。“谢谢你们收容我,将我视如已出。我爱你们,不管你们是不是生我的父母,我都爱你们……”

  “嘉绮……”林母紧搂住爱女。“妈妈以为如果你知道真相就会不要我们了……”

  “不会的,你们永远都是我最爱的爸妈……”

  温暖的慈爱和孺慕之情像烟雾般缭绕在客厅里,宗佑仍处在震惊中,对于嘉绮的身世感到不可思议。

  万景生等嘉绮和她的养父母情绪稍微平复之后,再度出声。“嘉绮,你是否愿意去看你母亲?”

  嘉绮将眼光投向热切期待的外祖父,轻点了一下头。

  每当日落月升,夜色兜头而下,方雅淳总感到特别空虚。这种低落的情绪,随着丧子、发现自己得了子宫颈癌的轮番打击,越发地觉得她的人生只是一出没有意义的黑白剧。

  活着是为了什么?好疲累的感觉。

  她没有告诉父亲或医生,她只想躺在床上闭起眼睛,让死神将她吞没。她的生命早在嫁给郭威翔的那天,就再也没有任何意义,活着的只是具机械化的行尸罢了,为了承受苦难,做为她懦弱地向命运屈服的惩罚。

  若不是惦念着唯一的女儿,不甘心让郭威翔得到一切,她很可能早就自杀了。支持她活下去的唯一意念,是见到女儿,把她所有的财富留给她。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补偿她的。

  雅淳的眼光视而不见地瞪着电视画面。她唯一有兴趣的电视新闻报导早就结束,今天没有他的新闻,雅淳感到有些失落,仿佛等待了一整天的乐趣都被剥夺

  跟他待在同一个城市,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好几次她想到立法院门口碰运气,最后都被自己给阻止了。她这是做什么?像个追逐偶像的热情歌迷?

  不,她早过了那个年纪。

  有人说,再热烈的情感,都禁不起岁月的风霜而渐渐冷却。雅淳不明白,何以她会让年少时惊心的热恋,一直在心里燃烧,不因严苛的生活而化为冷灰?

  但他是值得的!跟他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是她的生命里最绚烂。最有意义的一段时日。她从未懊悔过与他恋爱,当他在她身体里撒下他的种子时,她又是怀着怎样虔诚的心情。她感激上苍让她替他生下一个女儿,唯一的遗憾是没让他知道他和她共同创造了一个生命——一个爱情结晶。

  她好想看看他们共有的女儿。

  雅淳摸索着胸前的照片项链,里面有张她要求父亲在女儿出生时拍下的婴儿照片。她怜爱地抚着相片里仍闭着眼的小脸,她无法告诉任何人她有多爱她,每天都要把相片贴在胸口才睡得着觉。

  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婴儿了。雅淳显得有些怅然。

  明年二月一日就是她满二十五岁的生日,比她生她时还要大了好几岁。她若知道自己有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会愿意来见她吗?

  雅淳陷入忽悲忽喜的情绪里。她想像着女儿的容貌,是像自己多一点,或似那人多一些;想像着女儿或许会对她产生的怨恨;想像着她是否会愿意见她。

  她抚摸着瘦削的脸颊,眼中充满凄楚。

  她好希望父亲能在她开刀前,将嘉绮带来。

  后天就要开刀了,爸爸一定要带嘉绮来。她或许再也不会醒过来,她想带着对女儿的记忆,投入死神的怀抱。

  雅淳的情绪非常沮丧,她想关掉电视机,又怕满室的冷清会逼疯她。交握住两只手,看着它们冰怜的打颤,雅浮突然觉得好冷好冷。

  病房外的小客厅传来交谈声,雅淳猜想或许是父亲来看她了。她报作起精神,不愿让年迈的老父见到她脸上的失魂落魄。

  想到这个字眼,雅淳苦涩地弯起唇角。她的魂魄始终陷在二十多年前的旧梦里,那个有他为伴、充满欢笑的炽热梦境里。

  轻悄的脚步声逐渐接近,等到雅清回过神来,抬头看时,心里的那抹恍愧几乎让她以为是年轻的自己从记忆里向她走来。

  年轻光洁的鹅蛋脸上有着一抹兴奋的红晕,柳眉下的杏眼氯氟着一层雾气,湿漉漉的仿佛随时都要下起雨来。她的小嘴粉润红嫣,朝她张了张,喝嚅着无声的言语。

  不知为什么,雅淳的心绞扭似的发热发疼,眼眶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也学着对方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说……”似从遥远的过去。又像是伸手可触的现在传来的声音,击中雅淳的心。“你是我的母亲。”像珠王落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向雅淳,心灵陷入悲欢更加的混乱情绪中。她顺着本能,朝年轻的自己伸出双手乞求,娉婷袅娜的娇躯不假思索地投向她,将满脸的湿气沁入她薄棉的睡衣里,轻呼出一声她魂索了二十几年的亲切呼唤:“妈……”

  隔天下午嘉绮便开始访年假,准备到医院陪伴母亲。

  中午她和宗佑一起吃饭,对她突如其来的身世改变,宗佑倒显得很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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