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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段日子,妇人与他们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妇人严然是这对小夫妻的母亲,张罗着一切,包括到后来欣喜地迎接这个小家庭的第一个孩子……

  好景不常,就在小姐怀孕五个月时,他们被神通广大的江家找到,厄运也就此展开——

  妇人被赶出江家,从此工作难寻;年轻人生死不明;小姐也在生产后,自残身亡。

  妇人知道,小姐其实早在被寻回江家那刻起,就已对余生绝望,但腹中的胎儿是她曾幸福的证据,小姐等到生产完才轻生,为的是这个孩子……小姐撑着心灵的痛苦多活五个月,全是为了这个爱的结晶——

  “也就是少爷您……"老妇人深切地看着他。“您像极了小姐……真的像……”妇人从衣袋拿出一张小小的旧照片,吐着气,苍白的嘴唇缓慢开合。“我知道……您从没见过小姐……豪门怕丑闻,暗地里……还是以丑陋……肮脏的手段处理事情……他们处理掉小姐……彻底抹去小姐存在的事实,让小姐的兄长如海少爷收养小姐的孩子……小姐好孤单……我知道她在哪儿,那里只有一张小姐的照片……连名字都没有……您一定要去看她……将我的……我的骨灰撒在小姐的坟上,我要保护我的小姐……您一定要去……”妇人的嗓音愈来愈小,几乎难以听闻。

  江百川握住老妇人的手,首度开口问:“她在哪里?葬在哪里?”耳畔贴近妇人唇边,他知道她将往生。

  老妇人以气声说了地点,又道:“虽入了如海少爷的籍,也只是个名而已……您……请您务必记得,您……是小姐的孩子……”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手自他掌中脱落,双眸却没合上,仿佛仍在记取他的样貌,又像要得到他的承诺才肯瞑目般。

  江百川亲手抚闭她的双眼,照她的指示找到那座墓碑只镌了照片的坟,完成她的遗愿。

  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去上坟,只是他从没记住真正的自己是谁……

  “说呀,你说呀广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杜露促声低嚷。

  “你是谁?说呀!你是谁……”她的嗓音夹带着怒与怨,不绝地缥绕着。

  江百川封起过往的记忆,收回飘飞的心神,情绪难辨的黑瞳对着她,深深凝视。“你依旧可以唤我‘水’。”像是一个男人在承诺一个女人誓言般,他语调坚决,长指仔细描绘她绝美精致的五官。

  杜露垂闭双眼,静静地仰起纤颈。两人不讲话,但却各怀心思,像在精神角力,空气顿时一片岑寂。

  “够了,”久久,杜露张眸,漠然疏离地瞪视他。

  到底,你只想骗我、利用我解决你们江家的家务事!真的够了!你们……

  江百川捂住她的唇。

  “跟江家无关。”他们之间的行为,早已无关江家、无关“江之中要不要她”……

  他还要脱罪辩白?!杜露气煞,拉下他修长的指,张唇紧紧地将之咬在两排皓齿间,像是发泄般咬着不放。直到舌尖尝到咸涩的血腥,她才有所警觉似地松开牙关,恍惚地抬头看他。

  江百川缓慢地将长指缩回,垂在身侧,滴着血,仿佛毫无痛感。“你似乎很喜欢咬我。”他勾弧唇角低哺,眼神竟然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

  杜露将目光焦点由他滴血的指尖移向他优雅淡笑的脸,

  娇躯不自觉一颤。“疯子!”她低喃。“你简直不是人!”所以才能一副从无感觉、从无情绪,利用她的情感,欺骗她、接近她后,仍是优雅自得的模样!

  “简直不是人!"

  她重复一次,然后掀被下床。“你去死!‘水先生’——”闪烁的美眸像要流出泪,但她仍压抑嗓音丢下最后一句话,便径自往房门走。

  她开门时,撞到正要进来的米歇尔太太,也没道歉便蹬蹬蹬地走出这幢公寓。

  “怎幺了,先生?!不是刚回来吗?”米歇尔太太摸不着头绪,又看门外又瞧门内的。两名年轻人在塞纳河夜“游”,湿淋淋地回来,美丽的东方小姐还冷得昏迷、小小溺水,她忧心冲忡为两人弄了锅祛寒热汤,怎幺汤才好,这一室的气氛竟明显僵冷?!

  “您的贵客走了耶,先生?!”米歇尔太太停下餐车,看向江百川,旋即叫了起来。“哎呀!怎幺搞得又有血迹?”她走到床边,检视床单与地毯,最后才发现——

  “您受伤了?!”她惊讶地拉起江百川的手。“要不要请医师来?”蹙着花白的双眉,她关怀地问。

  江百川淡淡一笑,收回受伤的手。“不要紧的。”他走向落地窗外的阳台、支开米歇尔太太。“请帮我拿医药箱就行,米歇尔太太。”

  老管家点点头,随即离开。

  江百川站在阳台栏杆前,望着楼下正走出大门的杜露,夜风吹袭她短短的发,让她纤瘦的身子显得柔弱孤单。

  他皱皱眉,没等米歇尔太太的医药箱,便取了车钥匙,出门去。

  她总是在转身后,才掉泪。这次,泪水异常汹涌,恍如雨下,视线都模糊了,心也疼得难受。

  你去死!水先生——

  出了公寓后,自己的嗓音依旧清晰绕在耳畔,这样的话为何会出自她嘴里?她从不这幺对人的,不粗暴言语、不无礼咒骂……但遇到他,她还能说什幺做什幺,连一句话伤害的都是她自己,心痛的也是自己……

  清冷的街道,拦不到出租车送她回家。她走在轻烟薄雾似的路灯光晕里,一辆迎面疾驶的跑车大灯骤然刺亮,掠过她身边的车道,随后一阵锐利的煞车声长啸,车头快速逆转,顺方向驶回她身边。

  “露!真的是你!”敞篷车里的驾驶大叫。

  “里薛……”杜露抹了抹泪颜。“你来的正好,我需要一部车。”未等响应,她径自上车。

  “露?!”里薛拧着眉头,看看她身上单薄的女性睡袍和一双光裸纤足。“露,你怎幺……”

  “我掉进恶水里,差点淹死。”她挤出一抹淡笑,眸光不定地闪动着。

  里薛眉心深折,压根儿不信她的话,但却体贴地不加追问,只是脱下身上的大衣包住她。“我送你回家。”他温柔地搂了搂她的肩。

  杜露一阵鼻酸,揪着他胸前衣料,美颜埋人他怀中,放声大哭。

  里薛怜惜地环抱她,在她耳畔低语、吻吻她的发漩,竭尽真情地安慰她。

  一辆高级轿车无声接近,停在里薛跑车后方几尺处,熄了引擎,车内驾驶夹着烟的流血长指垂出车窗——

  江百川斜躺在车座椅里,微眯炯亮的黑眸,看着前车相拥的两人。直到他们驶离他的视野,他才冷冷勾弧唇角,捻熄烟头,重新发动引擎……

  引擎声沉稳有力地响着,杜露锁了住所的门窗,步下大门前的石阶。

  “你真美,露——”里薛迎上前,执起她的手,轻轻落个吻。

  杜露淡淡微笑,坐进他的敞篷车里。里薛也回到驾驶座,放下手煞车,换档,踩足油门,奔向巴黎缤纷的夜。

  杜露颈间的丝巾在黑暗里逆风飘飞,几天来,她总在睡前,邀里薛出游。她告诉里薛,她失眠,请他陪她上酒吧小酌。里薛本就对她钟情爱慕,没理由拒绝佳人邀约,夜夜舍命作陪,通宵达旦,只为博她欢笑。

  “露,你知道吗?深渊要回来了。”冷风中,里薛的嗓音明显惆怅。他心里有些落寞,再怎幺倾注柔情,依旧敌不过深渊在露心中的地位……只有深渊的消息,才能让她真心欢笑,不再喝问酒买醉吧……

  “是呀,他这次的任务是差不多要结束了。”杜露不怎么欣喜地喃言,心思根本不在深渊的话题上。“我们去丽都吧!正好赶上十点钟的秀。”红唇带抹淡笑,她仰高美颜朝着星空,解下颈上的丝巾,拿在指尖,伸长双手迎着风,忘情地挥舞一阵,然后松开手指,让丝巾飞走。

  “露!你的……糟!”里薛叫了声,回头探手想抓住丝巾却仍来不及,只能看那高级丝巾飞贴上后方车辆的玻璃。

  “让它飞吧,别捡了。”杜露温温柔柔看他一眼。“我也想放松起飞——我们去看秀吧。”白皙玉手叠在车门,她偏斜身子,幽幽望着街景。

  里薛叹了口气,端坐回身,双手握着方向盘。“冷吗?”他体贴地盖上车顶软篷,不让夜风冷着她。

  杜露摇摇头,思绪一寸寸地乱。她冷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底……

  欣赏完丽都夜总会的华丽歌舞秀,杜露半醉地倚着里薛走出夜总会门口。

  “里薛……你干嘛一直偷看我?"她妩媚一笑,纤葱玉指戳戳他的胸怀。

  “偷看?!”里薛皱起眉,低头直视她娇艳的醉颜。“我一直正正经经地看你。”一场秀下来,他没看进多少,倒是担忧她喝酒过猛。

  “骗人,说谎的法国佬!”她仰着美颜,眯细美眸望他,红唇漾着唯美笑纹。“你的眼睛在远处的黑暗里,像狐狸一样……瞅着我……”她的声音悠远悦耳,像唱歌般轻柔不像在对里薛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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