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双面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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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离开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两、三个月吧。你知道我有一场巡回演出,而且我想练新舞。”她现在的激烈情感足够把“火鸟”跳成功。

  她看着他,尽量不想去那些失落。

  龚允中低吼了一声,近乎粗暴地把她扣进怀中,像是想将她嵌入身体一样。他喘息的低语:

  “那么长的时间──”

  还不及倾诉更多思念的话,他的行动电话就打扰了室内的宁静。

  只有家人和几个亲密的朋友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因此不能不接。

  “我是龚允中。”他低沉地说。

  “你把龚妈妈的项练送给她了,对不对?”

  “伊棱!”龚允中惊讶地看了宁宁一眼,脸色开始铁青,伊棱听起来不对劲。

  “你把龚妈妈的项练送给她了……?”电话中的声音是极度虚弱的。

  “你怎么了?不许胡思乱想!”

  “我死了,你会记得我一辈子吗?”

  龚允中霍然站起身,拿起旅馆的另一支电话拨给柳文辉。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要听你的声音──允中,我的手好痛!”

  龚允中倒抽了一口气,拼命祈祷伊棱不要又做出傻事来。柳伯伯快接电话啊!

  华宁宁站在他身旁,替他拿着另一支话筒。

  “伊棱,你前几天不是说想去旅行吗?你想去哪里?”他安抚地说道。

  “要去哪里?去欧洲。不,去日本好了。”她说话的气息愈来愈弱。

  “喂,我是柳文辉。”柳文辉疲累的声音传出话筒。

  龚允中捂住了另一边的话筒,快速地对着柳文辉说:“柳伯伯,我是允中。伊棱好像又自杀了!你快去她房间看看!我马上就到!”

  华宁宁愣在他身旁,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地摆弄他们──

  第十章

  一年多以后。

  “洪迅的案件查得如何?”龚启允坐在书桌前问道。

  抛弃柳伊棱的洪迅最近被控为商业间谍。他跳槽到另一间公司时,将原来公司的机密技术一并盗卖至新公司。

  “资料都收集全了,证词也很完整,他这回铁定要在里头待上一段时间。”不会低于十年,龚允中并不掩饰唇边的厌恶。

  “不要太赶尽杀绝。”

  “我知道。”

  “伊棱那孩子也病了一年多了。可怜了文辉,就这么一个女儿。”龚启允摇摇头。

  看着父亲,龚允中乍然开口说道:“我从不曾爱过伊棱。”

  半个小时前,卢凯立的一通电话,让他对自己与宁宁及伊棱之间这种滞碍的情形感到厌烦。

  或者该说是恐惧,恐惧失去华宁宁。

  华宁宁现在人在台湾,而他却完全不知情。

  “我知道。但是总不能弃着伊棱不管,否则大家会怎么看我们龚家。你最近带杜亚芙回来的事情已经闹得风风雨雨了,我不希望再传出任何败德坏俗的新闻出来。”

  “别人的看法那么重要吗?亚芙在婚前就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也依然是。”

  父子对看,严厉的老眼对上一双执着的黑眸。

  他知道这一年多来儿子变了许多,应对进退依旧合宜,然而处事时却多了分坚持,不再是那个永远妥善的好好先生。

  “你知道你们三个兄弟里我一向最看重你。”

  “我知道,所以我之前的三十多年是为你和妈妈而活的。”龚允中脸上的线条紧绷异常。

  “你可以过自己的生活。”龚歆允拉开抽屉,拿出雪茄。他心烦意乱时需要一些尼古丁。

  “我没有办法把心划成两个部分。一部分中规中矩,一部分随心所欲。”

  “你想怎么样?”

  “不高兴时不必虚伪的笑,厌恶时不必客套的应酬。”

  “这就是社会。”龚启允吸了口雪茄,辛辣的味道在室内漫开。“我只是希望你行为合宜,不要像廷山一样娶个酒家女。”

  “叶芸是因为不得已才入酒家讨生活的。你不需要用你的成见来批判她。她聪明、善良而且和廷山情投意台,这样就够了。”龚允中清朗的眉眼执拗地看着父亲。

  “怎么可以不在乎成见!我们活在社会里。”龚启允浓眉紧蹙。

  “成见是人造成的,而社会是人创造出来过生活的,自我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龚允中与父亲对视着,两人的表情都不平和。

  “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你想不管伊棱,是不是因为你有其他女人了?”龚启允恼火。

  龚允中站在父亲的办公桌前与父亲的白发怒焰相对。

  三十多年都这样过了,他为什么要开口反驳?

  “我猜对了吗?你有其他女人了!”龚启允一拍桌子,紧盯着他。

  “如果她不是你喜欢的人,我也不会放弃。我会找机会和柳伯伯谈谈,我对伊棱有责任,却不想因此而赔上一生。”

  “希一或廷山看过她吗?”

  “没有。在不能给她一个正式的定位前,我谁都没有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龚允中口气十分坚决:“从小到大,我一直依着你的标准过日子,从今以后,我要过自己的生活。”

  说完了想说的话,他转身走向大门。

  “带那个女人回来。”

  “你会看到的,在大哥和兰祺的婚礼上。”龚允中站在门边说道。

  在门扉即将阖上时,龚启允乍然开口:“你不考法官了吗?”

  “不了。我一直想做什么,你知道吗?”

  龚启允不言。孩子全依他的愿做了律师,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三个儿子都聪明,也都十分顺理成章地当上律师。然而他们想做什么?

  他不知道。

  龚允中看着父亲,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我想教书,也许当我有更多实际经验后,我会接受学校的聘书。我喜欢平和的师生交流,而不是法庭中紧张的对峙。”

  “希一离婚离得突然、廷山带个风月场所的女人,你又砸了一堆什么自我实现的鬼话给我!决定了一切,再把结果丢给我,就是你们三兄弟的做事态度吗?”龚启允大口吸菸,背过身不看儿子。

  儿子为什么要反抗他?

  “你不也是如此对待我们吗?我们从没想过法律之外的科系,因为你决定了一切。”

  龚允中平心静气地说完所有的话,果断地关上了门。

  这一年多来,他了解到──所有的个性都是出于他的心,他该是任何情绪的主宰,他是唯一的龚允中。

  他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该和允中联络吗?

  华宁宁走在人行道上,看着脚下的红砖。

  其实昨天就回来了,只是不想打电话给他。这一年多来,都在国外见面,她是不曾再踏上台湾的土地了。

  在异国他乡,现实离得比较远。

  另一个“龚允中”是不曾出现过了,因为心理医师的治疗有效,或者如卢凯立所猜测的,她和允中的分开不会刺激到“他”,也或者允中这一年来自我调适得非常地成功……

  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不过自从她出国后,海盗的确就消失了。

  在她的沉思之间,转角的一辆机车勾住了她的裙摆。她把几分钟前刚买的杂志放到机车坐垫上,低头正想解开裙摆时,眼角却盯住封面的标题──

  名律师龚允中与航界名人之妻杜亚芙之不伦之恋?

  “?”印成铅字只有一个点,却可以让人痛苦许久。

  犹记一年多前,她第一次向龚允中邀舞时,杜亚芙正是龚允中的伴。杜亚芙不是容易让人遗忘的女人。

  人在生病中会特别脆弱吗?在医生尚未对她的腿伤下定论之前,她对于这种八卦杂志的报导,只会置之一笑吧?华宁宁拿起杂志,脚步急促地向前。饭店就在下个转角,她想回房打电话──

  问问他,为什么不曾和她提过杜亚芙。

  “宁宁。”

  她倏地抬起头,望着站在她面前的人。

  龚允中还是海盗?

  龚允中敞开着衣领,气息仍因跑步而微喘,平素优雅冷静的长型眼瞳有着外露的狂放。

  他,是龚允中,但又不像龚允中。

  “回来为什么没告诉我?”他捉住她的肩膀。

  “我……。”华宁宁犹豫了会,却还是明白地告诉他她昨天的心情:

  “我不想打。”

  打了电话,好像是想把自己的痛苦全丢到他身上一样,虽然她的确是因为想见他才搭机回国的。

  她的视线流连在他脸庞上。

  龚允中的眉头蹙起,脸孔中有着压抑的神色;他知道她不爱在舞台外的地方引起注意。“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回来了?”他重复地问。

  “我为什么要说?你也不见得什么事都告诉我啊。”她握紧手中的杂志。

  “你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量加大,手也不自觉地握痛了她。

  “我们半年没见面了!你不爱用电话联络,像个吉普赛人一样地行踪不定。这六个月里,除了一、两张明信片外,你音讯全无。你曾经想过我在这里的心情吗?要我告诉你什么?从来都是你主动联络我的。”

  龚允中毫不保留地说出心中的话,将他思念已久的容颜愈拉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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