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丝丝急忙把手收到身後,委屈的泪花在眼眶打著转。她知道爷脾气不好,可她还是怕他狮吼般时的凶恶模样。
江滟滟撞了下柳丝丝的腰侧,暗示她说些话来安抚爷——丝丝好歹读了几年书,劝人是比她懂一些。
「爷,您和那位姑娘若是有缘,我们到京城时,自然会遇到那画师,让他画出那姑娘的模样。」柳丝丝小声说道。
「若遇不到那画师,不就代表了我和她无缘!」又是一阵大吼。
「一定会遇到的。」江滟滟敲著边鼓说道。
「是啊!满嘴的好话,为的不正是想我去京城从姓王的那里拿回铁块,做出更多利器,赚入更大把的银两,好让你们捧回家奉养家人嘛!」莫腾怒火腾腾地大拍桌子粗喝一声:「你们转的那点心思,我会不清楚!」
为什么她们不怨,不怨她们的爹娘将她们的一生卖给了凶恶的他?
「奴婢们只是不忍爷的才能被浪费。」江滥滥被他一瞪之下,心虚地退了几步。
「做这种杀人的玩意儿也叫才华吗?」他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心里呜呼而出。
他伸手拨弄著石桌上那几片薄如柳叶,却足够让一个昂藏男人致命的锐刀。
一个连爹娘都害怕到要丢弃的恶孩儿,活在人世是为了把心中的怨恨发挥到极限吗?
他不信宿命!也想一刀砍死那些说他命格太阴沉的江湖术士!但,从他有记忆以来,梦中的鬼怪总是夜夜复夜夜地将他咬得奄奄一息。
不得不信——他是个恶孽。
相信自己是恶孽,更容易让他在世上生存!
否则,谁能解释力大无穷的他,为何又偏生了一双制造兵器、巧夺天工的手?谁能解释他在锻链兵器时,旁人往往会看到妖魔附身於刀剑之上?谁能解释他为何不能在夜晚入眠,否则便有失去性命之虞?
去年迁居於此座湖边的石宅时,心神总是不宁,睡中妖魔的变本加厉让他早已不能也不敢在夜里入眠。
但,他不愿离开,因为这是遇见「她」的地方!
莫腾掏出腰带间一柄柳叶形的薄刀。蛋壳般的薄度却闪著让人心寒的蓝黑之光,而一块莹白的冰玉端正地镶嵌在刀首。
他的指间滑过匕首上的冰玉,面无表情地沉吟著。去年夏末在柳树间发现这块玉石後,他便爱不释手。
第一次在梦中见了她之後,他便连夜制了这柄短刀,为的只是让这只冰玉日夜贴近他的身躯——因为「她」的手腕上也挂著一只相同的冰玉镯子。
他会再见到「她」,他有预感。所以,梦中二度相会了,不是吗?
他与她之间,必然有著第三回的见面!
「爷,我们出发去京城吗?」江滟滟小心翼翼地问道。
「收拾行李,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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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世间事无奇不有哪……
秋枫儿望著窗外落下的黄叶,猜测一个答案——
一个让她在人间经历了冬、春、夏三季,却始终得不到解答的问题。
什么样的爱怨情仇,会从另一个空间延伸到人间?
人间之上、仙界之下的域界里——东之姑射山的范青青、南之女人国的沙红罗、西之华胥国的秋枫儿、北之幽都的楚冰,全被黑啸天的一场移形变法挪形到了人间。
黑啸天确实无愧於巫咸国「巫魔」此一封号,竟能在一瞬之间颠覆异界的四方之国灵场。
然则,对巫魔而言,此种悖反天道运行之举,只是一场赌注——
一场为了让心仪佳人白芙蓉,在这场斗法中俯首称臣,成为他妻子的一场赌注。
赌注由黑啸天出题——
他施法将东西南北四国度之人同时移形至人间,而白芙蓉则必须找出法子,再度将这四名女子同时移形返回原先国度。
白芙蓉若无法办到,则得心甘情愿嫁与黑啸天为妻。
其实,不消任何人说明,谁都知道白芙蓉被逼入了陷阱。
同时移形四人这等高深之术,全巫咸国有本领可使之人,名叫——黑啸天!
但,同为巫咸国的白芙蓉并未认输,仍想出了以大禹时期之古鼎来加强自己移形法术之下足的法子。但前提是,这四名女子必须找到与她们有缘的鼎,如此方有助益。
「秋姐姐,你认为白芙蓉能够顺利把我送回去吗?」范青青捧著茶,可人的小脸写满了好奇。
「我不能预测未来的事。」一会儿後,秋枫儿方淡淡地回道。
一只迷路的蝴蝶自窗口飞入,范青青伸出手让蝶儿停在手背之上,笑盈盈地问道:
「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秋姐姐的异能真有趣,竟能透过蝶儿知道她的心思呢。
「你在想你的夫婿魏无仪何时会回来。」
「哎呀。」被看穿心思的范青青赧羞了脸,轻挥开手背上的蝶儿,好奇地问道:「你真的总能把我们的心思弄得清楚吗?」
「白芙蓉该告诉过你,我只能在秋季及其前後一个月感应万物,是故如今方能得知你们的心思。」秋枫儿轻语道,不似楚冰的森冷,却也不甚热络。
「那其它时间呢?」
「其它时间亦是顺应自然而生活,并无任何不同。」
「那整个华胥国的人都可以感应到彼此及家人的想法吗?」范青青向来对外界之事感到好奇。
「只有一人是我们自身无法感应的——那即是本身命定之配偶。」秋枫儿答道。
「这么一来可好哪!你若找到一个让你感觉不到他在想什么的男子,便是你的夫婿喽!」
范青青看著秋枫儿微愣的表情,娇俏的脸笑得更开心了。
秋枫儿侧头沉思了会儿,缓缓地点了头。
「秋姐姐,秋季已临,等沙红罗一回来,你就要出发找鼎了,会不会有一点害怕呢?」她其实不明白秋枫儿的年纪,总觉得她温和稳重,便唤上她一声姐姐。
「怕什么?」
秋枫儿起身拢上窗户,不让渐起的秋风吹乱细发。
怕,就能改变天理运行,就能扭转人心定向吗?
如果能,那一日黑啸天所卷起的咒语之风,就不会卷著她来到仅在书中看过的人间了。
强迫被移形到人间,她们四人的三魂七魄全都减少了一魄,若不能在一年之内返回原来域界,则会魂飞魄散於此。即便连找鼎,都只能在每个人气场最旺之时出发,是故每人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华胥国位於西,性属秋,而眼下即是夏末秋初了。
自己该庆幸受到波及的不止她一人吗?
自己该讶异那已得到鼎的二人,都已在人间找到了伴侣?楚冰与画师杜云鹏、范青青与巨富魏无仪……
该害怕自己最终的结果是消失吗?楚冰和范青青皆在寻鼎的过程中有了奇遇,亦皆取回了属於她们的一丝灵魄:若即将返回的沙红罗也有了那般奇遇,自己岂不成了唯一可能会魂飞魄散的人?
疑问太多,却永远没有解答,索性什么也不去理会。
秋枫儿正拿起木梳梳拢长发,那个让黑啸天甘犯五雷轰顶的危难,也不惜要得到的女子——白芙蓉,恰巧出现於门边。
白芙蓉的面容绝美,细秀的新月眉、汪然的秋水眸、娇挺的白玉鼻、丰润的樱花唇,全镶在一张再不可能更完美的净洁瓜子脸蛋上。即使她这般不动心念的人,都能知道仙女之貌、绝尘之姿亦不过如此。
无怪乎黑啸天使出翻云覆雨手,无论如何也要将她纳入他的怀中。
秋枫儿的目光飘过白芙蓉带著怒气的娇颜,梳发的手势从未停过。
「秋姐姐,我帮你梳发好吗?」范青青期待地看著秋枫儿。
秋姐姐的乌丝极美,缎面一样的闪亮。她最喜欢看秋姐姐不徐不疾地将长发刷得更直亮,也总是著迷她近乎透明的玉指穿梭在发间的优雅姿态。
「沙红罗快回来了吧。」范青青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算不到沙红罗的行踪。」白芙蓉握拳蹙眉,一副不胜其扰的恼怒样。
秋枫儿移眸望了她一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个性,她是见了这些女子後才知道的。她原以为华胥国之外的人都像梦中男子那般粗暴无礼。
「别担心哪,她一定很快就回来了。」范青青好心地说道。
「我怎么可能算不到她的行踪……」
白芙蓉低喃,伤神於自己的术法为何对这四个女子的行踪愈来愈难以掌握。是「他」搞的鬼吗?
「对了,趁沙红罗还没回来之前,我先把该交代的事再说一回。」
白芙蓉在秋枫儿身边坐下,继而言道:
「你此次出发,可於清晨时静坐冥想出鼎的方位,若遇到与你有缘的鼎,你手上的白玉镯会发出热光;再者,切记一点,月圆之日妖魔性更烈,少了一丝灵魄的你极是危险,尽可能别出入阴气过重的地方;还有,你手上的白玉镯能挡去一次邪气,而现在我交给你的这颗续命丸和锦囊,则是让你护身用的。续命丸的功效你该知道,至於这锦囊,则是让你在危难之际打开保命的。这锦囊内的东西有灵性,我那日为它卜卦选择主人时,它选择了你,你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