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阳台是紧邻著晓雾家的,只要伸腿一跨,就能跨过去。
听赵二提议去他家,晓雾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突然紧张了起来。她拉住他一截衣角,呐呐地问:「去……你家?」
「对,如果你坚持爬树,我就告诉林妈妈你受伤的事。」
晓雾瞪他一眼。「大嘴公才那么多话。」
他咧嘴笑说:「这也是不得已的,要怎样,你自己选。」
晓雾咽了咽口水。
屋里传来晓雾妈妈的声音:「小五,是你吗?」
晓雾差点没跳起来,急急忙忙推著赵家老二往他家定,她可不想给妈妈看见她这一身狼狈的模样。
被推著走的他翻了翻白眼,嘀咕道:「你就是非得要人催才走得动。」
她故意从他背後用力推了一下,他差点跌倒。
他回过头来瞪她,她就给他用力的瞪回去。「娘娘腔才这么罗唆。]
他们从赵家後门进屋去,在门外,她迟疑了下。
「我爸妈不在。」他开门让她进去,叫她先在客厅等,他则去拿药箱。
晓雾在赵家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小茶几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是赵家的全家福。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中一张脸孔所吸引,她看的太过专注,以致於没发现有人走了进来。
「嗨,帅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进门的人边打招呼边往冰箱走去。「你在看什么看的那么专心?」
晓雾蓦地抬起头,她紧捉著手中的相框,双颊突然潮红一片。她结巴道:「嗨……赵大哥。我……我在看你们的全家福照片……风、风景拍得很、很好。」呼……她垂下眸,发现她的坐姿相当不雅,她立刻将双腿并拢,并祈祷赵大哥没有看见她刚刚粗鲁难看的坐姿。
「风景很好?那只是後面的院子啊。」赵家老大拎著两瓶可乐走了过来,扔了一瓶给晓雾後,他便在另一张沙发椅上坐下,打开冷饮大口地暍,率性的姿态令晓雾无法栘开视线。
她著迷地看著他。「哦,是吗?看、看不太出来呀……」
赵家老大今年十七岁,有著一头狂野的浓密黑发和高大健康的身材。
晓雾发现自己看到他就会心跳加速,全身无力,讲话开始结结巴巴大约是在一年前。
那一天她跟姊姊们一起去看本县中等学校篮球大赛,球场上的赵大哥风靡全场,她注意到他矫健的身手,也注意到汗水自他的发梢滴落,当中场休息,晨曦姊拿冷毛巾去给他擦汗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她是递毛巾给他的那个人。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无法将视线自他身上栘开,自此她就再也不是原来的她自己。
就像现在。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赵家老大笑出声,伸手拨了拨她男孩样的短发。「傻瓜——」蓦地,他的笑声顿住,紧接而来的是他关心的询问。「怎么受伤的?」
她老实地说:「下午篮球比赛,不小心跌倒。」
他审视她的伤口。「一定很痛吧,有没有哭?」
晓雾摇摇头。「没有。」
他拍拍她的头,说:「好勇敢。」
晓雾的唇角牵动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整张脸亮了起来,眼睛闪烁。「没、没什么啦!其实这伤没有看起来的严重。」
「是吗?」趟家老二冷冷的音调从楼梯上传下来。他走下楼,看了眼他的兄长,不赞同的摇摇头,又转看向晓雾。
晓雾倔强地昂起下巴。「本来就是,小伤而已,一点儿也不痛。」
赵家老二耸耸肩,一言不发的在她身边蹲下,打开医药箱,用棉花棒沾了消毒水後,有些粗鲁的在她膝盖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消毒」。
晓雾痛得龇牙咧嘴,差点没痛叫出声。
赵家老二装做没看见她痛得脸孔都变形的模样,对她其他处伤口依样画葫芦。
消毒酷刑结束後,他仿效赵家老大,拍拍她的头说:「好勇敢。]
气得晓雾几乎没拿起药箱里的止血绷带封他的嘴。
坏、他这张嘴真坏!
他在火山爆发前匆匆逃开。「好啦,看来你的伤『的确』没有看起来的严重,剩下的工作,就自己来吧!]
晓雾哼声道:「不劳你费心,赵、二、哥。」
想起刚刚晓雾看他兄长的样子,他不禁暗忖——也许的确不劳我费心……
晓雾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这年纪的女孩子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是很正常的事。
或许,他是想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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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老二离开後,晓雾虽然很想多跟赵家老大多聊一会儿,但又担心晚回去,
家里的人会来找她,到时候她身上的伤可就瞒不住了,她几乎已经可以想像妈妈大惊小怪又唠叨个不停的样子。
临走前,赵大哥站在阳台上跟她道再见,还叫她「帅妹」,让她心头暖烘烘的,她想她的确喜欢他这么叫她。因此她可以不计较赵二也这么叫。
但其实最先这么喊她的人是赵二。
只不过她似乎不小心给忘了……
当她跨过赵家阳台,打算偷偷摸进自己的房间里时,一声河东狮吼令她头皮发麻,全身僵硬。
「林晓雾!」一个中年妇人站在她房里,双手插在系著围裙的腰上,蹙著眉瞪她。
真是天要亡她,还是被发现了。
「妈。」低声一叹。唉,我家有只河东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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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老二坐在书桌前温书,听见隔壁屋子传来的声响,忍不住要笑不笑的扬了扬嘴。
这小丫头,唉,拿她没办法。
已经为她用尽心机了,却还是逃不过林妈妈一双法眼。
算了,不管她了。
但,真能不管吗?
林晓雾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教他为她费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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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有五个女儿,晓雾排行第五。
据说林妈妈怀孕时曾经去医院照超音波,检查结果发现肚里的宝宝是个男婴,谁知最後生下来的还是个女儿,让林爸爸和林妈妈以为医院抱错了孩子,闹了一场小笑话。
其实林家并不是重男轻女,只是在连续生下四个女儿後,多多少少希望这胎能够在万红丛中点缀一抹绿。但在迎接第五个女儿降生後,林家夫妇也看开了,如果上天要给他们五个女儿,那么又何必一定要儿子呢。
女儿总是比较贴心啊。
只是人算依然不如天算。
这个小五虽然是女孩貌,但言行举止全没个女孩样,从小就好动得不得了,常常左一个肿、右一块伤的回家来,性格像只野猫,让林家两老为她费煞心神,苦心不已。
「瞧你,就不能小心点吗?」检视女儿身上的新伤时,林妈妈又气又不舍地说:
「为什么你就不能跟你姊姊一样。」
原本还不怎么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的晓雾,这时脸色突然煞白。
晨曦这时刚回到家来,在楼下喊道:「妈,你在楼上吗?我到隔壁赵伯伯家一趟,一会儿就回来,等我开晚饭。」
晨曦的声音刚好让林妈妈再度抱怨。「你看你二姊到哪里都会先交代一声,从小就不用人担心。而你每次跑出去,都不先跟家里人讲一下,又老是浑身脏兮兮地跑回来,出去了像丢掉,回来像捡到,你知道你简直就像——」
话到这里,晓雾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是什么。「我知道,我简直就像你和爸以前养的那只猫,每天晚上都跑出去跟外头的野猫打架,回来时全身都是伤,终於有一天它跑出去後就没有再回来……」
被拿来与姊姊们比较,总会让晓雾心里产生不舒服的感觉。在妈妈心里,姊姊们好比观音娘娘身边的童女,而她却是那只跑出去就没再回来过的猫儿转世。
为什么差那么多?
她也想像姊姊一样美丽温柔又聪明啊。
但她就是粗、就是笨,有什么办法?
妈妈不爱我……一股委屈涌上,晓雾捉起棉被把头埋进去。
「小五,别把头闷在里面。」天气这么热,会闷坏她。
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微弱地传出来。「我不要你管,我就是要当坏小孩,等我长大以後,我就要离家出走。」
林妈妈又气又怜地看著躲在棉被里的小人球。
怕女儿会闷坏,不得已,林妈妈捉住棉被一角用力掀开。但立即又被晓雾顽强地拉回去,再度将自己裹住。
连续试了几次仍然没有办法将小女儿从被子里拖出来,眼见时间已经不早,只得暂时放弃。她拍拍鼓起的棉被。「我要下楼准备晚饭了,起来洗澡,伤口不要碰水,再过十五分钟要下来吃饭。」
晓雾闷不吭声,直到听见妈妈离开房间将门关上的声音才将头从被子里采出来。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
树丛里的虫开始呜叫起来。
熟悉的汽车引擎声从前院响到後院。是爸爸下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