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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手掀起竹制珠帘,浅笑盈盈地迎了出来,一仰首,笑容僵住,唇角有些抽搐,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哟,公子,你专程送钱来的吗?真是不好意思呵,还劳烦你跑这么一趟。来来来,请坐请坐,本姑娘可不想被人说我不懂待客之道。」

  她定向铺子里供客人歇坐的桌椅,翻杯倒了两杯茶。

  「姑娘,我想你误会了,在下不是来送钱的。」低沉的嗓音毫不隐瞒讶异与怒意,苍浥陕大方坐下,朝单燏露出个冒火的笑容。

  怎么也想不到冤家路窄,昨日才不欢而散,今日又碰头。想他问明小二哥何处有识香炉的能人,小二哥头一个便指向单家商号,於是他用过午膳後前来,却没想到……

  又见这姑娘。

  「不是送钱来?那你来做什么?」单燏板著俏脸,瞪著苍挹玦,见他不客气的拿趄茶杯喝茶,一双黑瞳更是险恶的眯起。

  哼,见他那沉沉钝钝的模样她就有气,要不是他挡了她的路,她也不至於追不回钱袋。

  昨日放他一马,今日他立即提头送上门来,教她怎么不「凤心大悦」?可他一句话就将她满心的喜悦浇灭了。

  「单家主子呢?我有事找单家主子。」苍挹玦挑眉,无视於单燏的火气,迳自问道。

  「单家主子……」单燏扬高眉,睨著苍挹玦,脸色干变万化,最後汇成一朵笑靥。

  「是,单家主子,在下有事相询。」苍挹玦不愿与单燏再起冲突,否则他有预感自己又将会欠下一笔压根儿不必付的「巨款」。

  「找她相询何事?」单燏装模作样的坐下,轻柔问道。

  「姑娘,在下昨日与你的嫌隙,可否暂且搁在一旁,在下找单家主子有要紧事——」

  「你欠我一百五十两银子就不是要紧事吗?」单燏一听,差点拍桌翻桌。「公子想找单家主子,行,一百五十两银子先交出来,再加上本姑娘的跑腿小费十两银,还有利息,共两百两。」

  「姑娘,你……」苍挹玦难以置信的看著娇俏的单燏,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你别太过分了!」

  两百两引明明就是她硬拗,这小妮于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不可理喻的一个。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苍挹玦此刻却有股冲动直想给单燏一点教训,让她知晓何为为人之道!

  「我?我怎样?一句话,你不赔钱给我,单家主子就不会出现,你的要紧事儿……对我来说,又不要紧。」单燏朝他扮鬼脸、吐舌头,得意洋洋的说。

  「你……」苍挹玦为之气结,想起他的任务,两相权衡之下,大叹其气,「算你狠!」

  「我这么可人又娇美,哪里狠来著?」单燏笑嘻嘻地看著苍挹玦自袖袋中掏出银票和碎银,点清将之收妥後,她又倒了杯茶水。「来,公子请用茶。」

  「姑娘,单家主子呢?」苍挹玦只希望单燏快从他面前消失,否则不知又会被坑多少银两?

  钱财乃身外之物,但他不是散财童子,专门散财给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单燏娇笑,「公子怎么称呼?哪里人呀?来泉州探亲还是做生意?打算待几日?家里有无妻小?」

  一串问语溜得似水般自她红艳樱唇滑出,听在苍挹玦耳里却犹如落石山崩,砸得他想立刻放弃,起身离开。

  可他不能!三个月了,他都已追到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放弃不得。

  「在下姓苍,苏州人。」苍挹玦沉声回道,「单家主子到底身在何处?」

  「就是我呀,苍公子。」单燏喝口茶,挑明招出。

  「姑娘,别玩了,在下已给了你银两,你不该不守信诺。」苍挹玦皱起眉,冷冷说这。

  他不该相信她的!这小骗子!

  「开玩笑!本姑娘姓单名燏,就是单家的主事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可以到外头随意捉个路人探询我单燏的大名,相信他们给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单燏见多了像苍挹玦这类的人,看准他的「要紧事」可挣得比较多银两,因此面对他的质疑也就下以为意。

  苍挹玦不语,思量该下该开口问?

  「公子啊,你有话就快说,本姑娘很忙的。」单燏还想著要把里头被她摔坏的香炉修黏好,挣几块钱。

  「单姑娘,且慢。」唉,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真是的,你是不是男人啊?婆婆妈妈的!」单燏看准了苍挹玦不擅与人争辩,偏爱在口头上欺压他。

  「在下若非男人,姑娘不就不是女人罗?」苍挹玦闻言淡笑,缓缓回道。

  这小妮子性子倒急切,一刻也不得闲,叽叽喳喳地似只活蹦乱跳的云雀儿,若非她出口要钱的本事高超,不失为一名可人儿。

  「我当然是女人!」单燏咬牙反驳,「有这么美的男人我也认了!」

  「单姑娘能言善道,在下甘拜下风。」苍挹玦见单燏这么有自信,不禁失笑,满肚子被单燏欺压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若不是为了传家宝玉,他何必让她调戏?

  「苍公子此言差矣,说吧,何事相询?」单燏乐得呵笑出声,但也懂得适可而止,抛了个媚眼给苍挹玦,将话题转回。

  仔细端详这男子,见他器宇轩昂、不卑不亢、谈吐有物、出身不低,单燏灵眸一溜,盯著他的面容,久了,倒是发现他不若江南男子的面若桃花,也不似北方男儿的刚猛强劲,倒似南北的融合,劲柔同在,忒是有趣。

  瞅著瞅著,单燏的双颊一红,连忙别开视线稳住自己急跳的心,暗骂自己竞发起痴。

  苍挹玦无视於她的媚眼,自怀里取出一纸画,上头绘有香炉的模样。

  「单姑娘可曾见过画上所绘的香炉?」

  「待我仔细端详。」单燏取过画,一见上头的香炉,俏颜蒙上一层阴影。

  这……这不是她方才摔坏的博山香炉吗?单燏心下暗自喊槽。

  「怎么?单姑娘是否曾经手过这模样的香炉?」苍挹玦见单燏脸色有异,遂问。

  「呃……这个……」总不能同财主说那个香炉目前正横「尸」在里头的桌上吧?

  「单姑娘有话下妨直说。」只要玉还在,香炉的完整与否他下在乎。

  「这是博山香炉吗?」单厢衷心希望他回答不是。

  「是,是博山香炉。」

  「钦,苍公子,铺子里是有几个博山香炉,但是——」

  「单姑娘,在下要寻的这香炉有一点特别,就是它从未有薰香的痕迹,不知是否加深了你的印象」

  单燏的神色更加闪烁,瞄眼苍挹玦,「嗯……也许……」

  「让开!让开!别挡官大爷的路!」

  店铺外忽然传来宏亮的叫唤声,夹杂几声哀叫和物品倾倒的声音,让单燏和苍挹玦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就见几名官差远远的直朝店铺走来。

  单燏皱起眉头,这群官差又来了!

  苍挹玦先行将画拿回收妥,镇定的执杯就口,神态警戒。

  第四章

  「单家小姐,今儿个铺里就你一人呀?」捕头大摇大摆的带著两名手下定进店铺,见到偌大的铺子就单燏和一名背对门坐著的公子,确定无异状後笑问。

  边指示手下将铺子的门拉上,阻去看热闹的人们。

  「是呀,差爷,来,请坐。」单燏迎上捕头,请他坐下,为他倒茶。

  见铺子的门被拉上,心头有些慌乱,想著铺于今天就她一人,要是发生什么事,怎么也没人能依靠。

  啊……不,不止,除却差爷们外,还有苍公子在呢!

  思及此,单燏不免安下了心,比起官差,她还比较相信苍挹玦,那种下意识的信任,让单燏选择相信万一发生什么事,苍挹玦绝不会见死不救——即使他被她坑了两百两。

  「差爷今儿个怎么有雅兴前来小店?是不是想为夫人挑什么杂货呀?差爷运气好,日昨小店才补了南洋的珍珠——」

  「欵,闲话缓提。」捕头大口仰尽杯中茶水,「本捕头今日前来,下是看货也不是来话家常的。」

  「那差爷是前来……」逸去话尾,单燏暗地里已不知将这些官差骂到地狱第几层去了。

  近来他们这些香商常教官差「光顾」——只光临下惠顾,也不知他们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碍著差爷们的眼,频频被找碴。

  前些日子才听闻隔壁大街的陈家香铺被官差翻查,弄得一团乱,元气大伤;未料隔了几天,竟轮到他们家头上来了。

  苍挹玦见单燏面有难色,俏颜略染愁态,心一浮动,竞栘不开视线,瞅著她的侧脸发起愣来。

  本见官差上门,苍挹玦该回避的,但这一来一往之间,丧失了先机,只好见机行事,见招拆招,反正……

  苍挹玦扬起唇角,有单家小姐在,她的一张嘴可抵万刀砍。

  「单家小姐,本捕头也下同你打浑话了,将你铺子里的薰香炉全数搬出来让我瞧瞧查查,合作些啊。快些了事,这样我好交差,你也好开门做生意是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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