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曼陀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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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不知道我的行为卑鄙,因此作贼心虚,一颗心突突的跳起来的。

  那个男客说:“我始终不能够控制我自己,见不到你又好一点,看到你就不能自己。”

  声音无限的落寞与凄酸,我听得呆了,非常震动,一个人若不是受了极大的爱之创伤,根本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谁?宁以前的男朋友?不不,不像,宁馨儿不会有这样的男朋友,她对男人的要求不只这么样。

  我窃窃的听下去。

  宁温和的说:“我俩都老了,你还提着以前的事作什么?”

  那男人说:“老了?除非是死了,一了百了,我才可以忘记你。”

  宁馨儿有点动气,“你尽说这些疯话干什么?”

  他隔了一会儿说:“对不起。”

  我纳罕,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你说笑扯淡,也要有个分寸,不看我面子,也要想想你爹对你们的好处,我生日,你送两盆有毒的花来,你要喻古讽今,我是无所谓,叫琅看着,算是什么呢?”

  我忽然灵光一现,明白起来,啊,这是慕容珏!

  呵,可怜苦恼的人,他爱上了他的继母,我致以他最大的同情。

  只见他低着头,良久不出声。

  客厅的光线很暗,外头下着雨,坏天气,但是可以看到慕容珏秀美的轮廓,他长得与慕容琅几乎一模一样,两个人直如双生儿般。

  他轻轻说:“我见那花那般好看,跟你一样。”

  宁馨儿啼笑皆非,“我有毒的吗?”

  慕容珏不响。

  又隔了一会儿,她说:“即使我似一朵花,也早在慕容先生过身那一年,已经谢了。”

  慕容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发出闪烁的光辉,像是在说:花谢?你?不可能。

  宁馨儿问:“孩子们都好吧。”

  “很好。”

  “顽皮吗?”

  “不在话下。”

  “也该让我见见。”

  慕容珏冷笑,“叫你什么?怎么称呼?奶奶?”

  宁馨儿叹口气,站起来,“你是不会原宥我的了。”

  慕容珏别转了脸。

  宁馨儿站起来,“今天晚上,你来不来?”

  “再看吧。”

  “你那脾气,多早晚才改呢?”宁馨儿轻轻责问。

  “我先走了。”慕容珏有种僵持的固执。

  宁馨儿的孩子气被他激发出来,“你始终认为我是曼陀罗?”她问道。

  慕容珏不回答,取起大衣,搭在肩上,就往外走。宁馨儿取过一件貂皮,跟随他身后。

  “我送你。”她说。

  他俩出去了,女佣进来收拾茶具。

  我缓缓坐下。思想他们两人的恩怨。

  忽然之间门铃响了,我跟佣人说:“去开门,夫人回来了。”

  门一打开——

  好家伙,诸位看官,你道来者是谁?触目的正是那身高六英尺有零的身材与一蓬大胡髭,果然不出所料,敏敏哲特儿进来了。

  我连忙后退三步,怕他又取出什么凶器来。

  可是他那思想似乎是搞通了,见到我如见到亲人一般,“乔兄,你在这里?慕容琅呢?”

  我真同情他,“搞了半天,你到底见到慕容琅没有?”

  “她不肯见我。”他沮丧地掩起脸。

  “你这窝豪的人!”我不悦,“对付一个女人也没有办法,干脆把地敲晕了,装入一只大麻袋,私运回尼泊尔也罢,何必同她玩这个七擒孟获的游戏?她玩上瘾了,十年八年也不同你结婚。”

  这话仿佛是说到敏敏哲特儿的心里去,他的目光使我知道,他已经视我为知己。

  “亚方素老兄,”我拍拍他的肩膀,“你有勇无谋,所以难赢得美人心。”

  “愿意向乔兄请教。”他可怜巴巴的说。

  我叹口气,“我如果有办法,我还会跟你一样,赶到纽约来吗?”

  我与亚方素敏敏哲特儿排排坐下说话。

  “听说你在剑桥念过书?”心里夷然,剑桥就差没收电影红星做学生。

  “我是经济系的博士。”他没精打采的说。

  “呵,看不出,失敬失敬。”我好奇,“念经济在尼泊尔有啥用场?”

  “咦,你以为尼泊尔人还住在山穴中?你太无知了,波曼城中五间国际大酒店,有两间是哲特儿家属的产业,我家尚有良田万顷,牧场无数,你身上穿的凯丝咪羊毛,说不定就是在我家羊身上剪下来的——经济学怎么没用场?”他鄙视地看着我,“真是天晓得慕容琅打着什么主意,竟舍我而取你。”

  我涨红了脸,“你少作人身攻击,我可从来没有占过慕容琅的便宜,我们止于朋友关系。”

  “那你到纽约来是为了什么?”他奇问。

  我嗫嚅。

  敏敏哲特儿拍一下后脑,“我明白了,你是为了婀娜。”

  我笑,“谁说不是,我为了她来拍照。”

  “那么一会儿慕容琅见了我,若她要赶我走,你可否帮我美言数句?”

  “一定一定。”

  他紧紧的握我的手。

  不错呀,我想:如果我有妹子,我也不介意她跟敏敏哲特儿走,这么一个重感情的好汉子,有学识有产业,嫁到尼泊尔去有什么不好?风景美,地方富庶,不知多乐,此间有不少女明星嫁到马来西亚的,一般离乡别井,尼泊尔至少更别致更浪漫。

  “阿琅到什么地方去了?”他问。

  “去跑步,大概就回来的。”我说。

  话还没说完,门声一响,慕容琅与婀娜两人曹操到了。

  阿琅一见敏敏哲特儿,马上板起了脸,一副不悦,我很吃惊,我没想到阿琅也会给脸色别人看,这年头好人跟坏人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我已肯定阿琅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人之一,可是此刻见了她那晚娘面孔,不禁心都寒了。

  她坐在敏敏哲特儿面前,不客气的问他:“你来干什么?阴魂不息,告诉过你叫你别缠住我。”

  哲特儿马上低下了头,像个被冤枉的小孩子。

  我虽然吃过他一刀,但两件事不能混在一起谈,我为哲特儿抱不平。

  “阿琅,”我说,“虽然这是你的家,轮不到我来开口说话,但是哲特儿先生跑了十万八千里路来看你,你怎么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

  阿琅总算给我三分面子,“乔,他跟你说什么来?你别听他的。”

  大个子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

  我说:“他并没有说什么,既然大家是朋友,见了面应当高高兴兴才是。”

  阿琅如一头牛似倔强,“我偏不要见他,敏敏哲特儿,你现在就滚,走呀。”她光火地跳起来,指着大门,硬要逼走大个子。

  我说:“你也让他喝杯茶才走吧?”声音很粗壮。

  阿琅一顿足,拖着婀娜回房去。

  哲特儿死灰着脸,呜咽地说:“乔兄,你都看见了?你说我尚有什么希望呢?”

  “难说得很,女人的心,一天变许多变,说不定她就会回心转意,再说,大丈夫何患无妻。”

  大个子用手掩着脸,“我也听过这句俗语,你们中国男人一失恋,就一边拍胸口,一边说‘大丈夫何患无妻’来安慰自己,我是不患无妻,我只是不能没有慕容琅。”

  我奇问:“慕容琅有什么地方好呢?”

  大个子反问:“慕容琅有什么地方不好?”

  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刚好佣人送茶来,我就将茶送给他。

  “乔兄,如今我知道你是一个正人君子,刚才你帮我之处,我没齿难忘,上次的误会,请你多多包涵。”他学着中国人抱拳作揖。

  “别傻了,我连自己也帮不了,我还帮你?”我没精打采。

  “乔兄有什么烦恼?”大个子问我。

  我不答,只是叹气。

  婀娜出来了,她无奈的对哲特儿说:“对不起了,阿琅说,叫你离开这里。”显然她也替哲特儿不值。

  我咕哝说:“无情无义。”

  哲特儿点点头,“好,我走,我明天再来。”

  我说:“你太死心眼了,明天我陪你到哈林看大腿舞,谁耐烦来看娘们的脸色?曼陀罗一般。”

  婀娜打横的看我,嗤的一笑。

  哲特儿站起来,“乔兄,谢谢你。”心灰意冷地摆摆手。

  “我送你,你住哪里?钱够用吗?”我同情心蓬蓬然。

  “别担心,乔兄,钱我有。”

  慕容琅在走廊里唤住我:“乔穆,你别跟他去——”

  我只装作听不见。

  我与大个子走到华道夫,他住在豪华套房,架势如阿拉伯油王,这样年轻有为的英伟大丈夫,居然栽在慕容琅手中。

  他叫来了饮料,我与他坐在套房的私家桑那浴室中作皇帝享受。

  我问:“嗳,傻大个儿,你是不是世界十大富豪之一?”我真的起了疑心.

  他笑笑,“十名排不到的,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何必与人家比?”

  这老小子,连人格都很完整,我很惋惜,倘若无慕容琅这个致命伤,他真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了。

  “哲特儿,如果你不介意,将你的故事说来给我听听。”

  “我?我的故事很简单。”

  “我生在一个中等人口的家庭里,有十一位姊姊,八位妹妹,我由父亲第六个妻子所生,是哲特儿家族唯一承继人。”哲特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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