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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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莱贾体重已增加一倍,晚上睡得很好。」

  「你以后会家宅平安。」

  「谢谢你子翔。」

  子翔不再说话,双手搁在背后,微微笑。

  过一会,苏坤活道别。

  他来的时候好像有点寄望,故此走的时候略为失望。

  他出了门,子翔松口气,背脊与额角都冒出汗来。

  真危险,差些做了迭上门去的第三者。

  他受游击队绑架彷佛是救了她。

  子翔更觉得自己命好。

  她更衣出去跑步,在公园里接到子翊电话。

  「见到苏坤活了?」

  「他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阿苏很吃了一点苦,正在接受心理治疗。」

  「对将来生命会有影响吗?」

  「看他自己了,他是一个坚毅的人,他不会叫我们失望,他将在新泽西定居教书。」

  「子翊,我也会去教书。」

  「你真烦,为甚么不与老爸合组容与容建筑事务所?」

  「想为贫童做些事。」

  「我很佩服你。」

  「子翊我爱煞你这大哥。」

  「子翔,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小妹。」

  子翔放好电话。

  公园长凳上坐着一个染金发的华裔年轻人,他朝子翔微笑,「去喝杯咖啡?」

  子翔凝视他,不出声。

  对方笑说:「不要太认真,我未必适合你,但约会无妨,聊聊天散散心,何乐不为,光天白日,何用担心。太紧张古板做人,失却乐趣。」

  子翔点点头,「你说得对。」

  「那么,我带你到日本漫画书店去喝咖啡。」

  子翔一本正经想一会儿,然后答:「不。」

  金发儿气馁,可是觉得子翔有趣,他也不想勉强她,「那店里有最新全套『E的故事』呵。」

  子翔一向对东洋次文化毫无兴趣,亦不是漫画迷,还是说:「不。」

  「你想到甚么地方去?」他摊摊手。

  子翔低下头,忽然说出心中话:「去寻找父母亲。」

  「他们在何方?」

  「不知道,」子翔抬起头看看天空,「也许已不在人世。」

  「你心事重重,可能需要的不止一杯咖啡。」

  他自内袋取出一小包香烟,「来,吸一支。」

  子翔还未作出适当反应,已有两名大汉自树丛扑出抓住那年轻人。

  其中一名宣读拘捕令:「庄尼陈,你藏有毒品作贩卖用途,现在逮捕你,你有权维持缄默——」警察把他拖走。

  另一个警察忠告子翔:「小姐,带眼识人。」

  子翔看得呆了,百忙中她轻轻说:「我说『不』。」

  那警察笑,「你做对了。」

  子翔喀然,好不容易有人向她搭讪,那人却是毒贩。

  她到附近商场买了一大桶叫石板街的巧克力冰淇淋,回到公寓,勺着吃,一边读林斯留下的资料。

  再过一天,子翔与父母一起乘飞机回到东方。

  容太太说:「不知多久没与子翔一起乘飞机。」

  容先生笑,「上一次还是陪她往加州迪斯尼乐园。」

  容太太想一想,「你说得对。」

  「忽然就长大了,摔甩父母,单独行动,通世界乱跑,去到尼泊尔卡曼都,阿尔及尔坦畿亚、巴西利马这种地方,吓坏人,一度想没收她护照。」

  子翔把头靠在父亲肩膀上不语。

  容太太问:「还记得迪土尼公园吗?」

  「有甚么印象?」

  子翔答:「游行队伍中有一条会走路的金门大桥,原来由两个穿唐装戴西瓜皮帽子的人扮成,十分有趣。」

  容太太说:「去那个地方真是苦差,晒得皮焦肉黑叫救命,每次回来急急跑美容院。」

  两夫妻回忆到温馨岁月,不禁相视而笑。

  「子翊一早不肯随行,他每次暑假去参加篮球营,我们三个到加州。」

  容太太说:「一下子大学毕业了。」

  「也不是那么快,当中不知经过多少测验考试,也有回来哭诉被洋重欺侮的时候。」

  「她自己也是洋童。」

  容太太握着女儿的手,抱怨子翔双手全是疤痕。

  他们坐头等舱,食用奇佳,子翔靠在父母身边,不愿再动。

  瞌上眼,她做梦,看见一个高大黑影向她走来,看真了,原来是苏坤活,他要求她收留他,脸上疤痕渐渐消失,回复从前样貌,可是子翔仍然轻轻说「不」。

  「甚么?」

  「不。」请回到你妻子与两名小孩身边去。

  「子翔,是你喜欢的香蕉船冰淇淋呀。」

  子翔睁开眼睛,仍然坚决地说不。

  可是转头把母亲那一碟吃得一乾二净。

  容先生看着女儿,「大概有点心事。」

  容太太说:「她自己懂得解决。」

  「廿多岁是人生最好的时间,胖了,会瘦回去,头发掉了,会长回来。」

  容太太说:「年轻时做梦也没想过会掉头发。」

  两夫妻絮絮闲话家常。

  这是结婚的原因吧,年纪大了,有个伴,一起忆述过去走过的路。

  容太太说:「子翔,张伟杰李岳琪结婚十周年纪念,我请他俩游西湖。」

  「呵,我又可以与他们贤伉俪见面了。」

  在头等舱后边职员休息间两个服务员在聊天。

  「在外国长大的女子总与我们不一样,不知为甚么,她们特别潇洒:绝少搔首弄姿装模作样,值得学习。」

  「我知道你在说B三号的容小姐。」

  「你说她漂亮呢,是,不过头等舱里多的是美女,她另有一种气质。」

  「我有那样宠爱她的父母,我也有气质。」

  「不一定。」

  「她阅读法文杂志,我想内涵也很重要。」

  另一个笑,「一次看见嫁作商人妇的名女星也聚精会神读小说,正称赞:上了岸真有个样子!走近一看,她在看的是『赌百家乐必胜法』。」

  两个服务员低声笑起来。

  他们抵埗了。

  被视为有特殊气质的容小姐打一个呵欠,也不添妆,毛着头发就下了飞机。

  在酒店会合了岳琪,她一定要立刻去度身做旗袍,子翔只得陪她去。

  司机把她们送到游客区,整条街都是旗袍店,岳琪欢喜雀跃,每家店打价,终于挑了一家中型规模,店员比较诚恳的服装店。

  岳琪一口气选了三套:一件有小凤仙领子,另一件黑丝镶水钻纽扣,还有件是反皮短袄。

  「子翔,你也来挑选。」

  「不,我穿蓝布衫就很好。」

  店员走过来,一脸笑容,「小姐,这种牛仔布也可以做唐装短挂,里边镶火狐爪子皮,又特别又够气派。」

  子翔不以为然,「我不穿动物皮。」

  「小姐,」店员毫不气馁,「我们有人造皮草。」

  岳琪经不起引诱,「给我做一件这种假羊毛。」

  「这俗称萝卜丝,穿上最年轻漂亮。」

  店员走开,子翔轻轻说:「她心里笑我们是假洋鬼子。」

  电话响了,是林斯的声音:「你们在哪里?」

  子翔抬起头看招牌,「和平东路一间叫华丽缘的旗袍店。」

  「我马上来。」

  一边李岳琪像进了糖果店的小孩一样,正端详一方打网络流苏的披肩。

  子翔一贯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自觉是天生福气。

  不一会林斯推门进来,握住子翔的手不放。

  半小时后岳琪才心满意足结账离去,子翔觉得价钱叫她咋舌。

  岳琪说:「不贵不贵,又能三日后取货,我渴望旗袍不知多久,天天穿西装真腻了。」

  他们三人去喝咖啡。

  子翔又说:「吃一顿茶竟是一般市民半个月工资。」

  「这是游客区。」

  (24)

  「太奢靡了。」

  林斯顾左右说:「昨日我遇见一个姓靡的人,真是罕见。」

  岳琪也说:「最近看见许多不曾见不会读的宇,全像自康熙字典走出来。」

  过一会张伟杰也来了,他们把岳琪交还给他。

  林斯说:「子翔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不会跳舞,也不喜看戏,绝对不上澡堂,各类球赛也不适合我。」

  林斯佯装大吃一惊,「是吗,这是你容子翔?你是一个这样乏味的人?」

  「到底去甚么地方?」

  「是一间音乐学校。」

  「音专?」

  「你去到便知道。」

  车子驶入一条私家路,道路两边种着法国梧桐树,他们在一幢灰色大宅前停下。

  「咦,这间大屋有百年历史了。」

  「是从前一个叫哈同的犹太人住宅。」

  子翔站在门口,刚巧阳光照到门恻一块染色玻璃上,及射出瑰丽的七彩光芒,子翔细细欣赏。

  门一打开,子翔看到男女学生抱着各种乐器上上落落,一个少女不小心把成迭乐谱掉到地上,一名少年放下大提琴替她捡起来。

  大屋里充满乐声与生气。

  林斯轻轻问:「喜欢这里吗?」

  子翔笑,「好像回到老家似。」

  「伯母说你自幼习小提琴。」

  子翔答:「不是因为要做音乐家,而是感染文化,我弹得不好,而且这一年都未曾练琴。」

  走到楼上,只见寝室以及起座间都已巧妙地改建为练习室,每间房间的窗户都对着花园。

  子翔听到大提琴充满柔情,娓娓如讲故事般的乐音。

  子翔靠着长廊的墙壁,忽然抬起头来,「你带我来这里做甚么?」

  林斯轻轻答:「见一个人。」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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