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只有眼睛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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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罗,你很正经呀。”

  “小姐,少讽刺,你们警察总要等出了事才来主持正义。”

  “所以我已经不做警察了。”

  保罗放下心来,“是吗,我请你喝一杯。”

  少群摇摇头,走出酒吧。

  已经沦落得站街上了。

  她不敢对朱梦慈说什么。

  难怪朱警官在办理胡思敏及许丽全案件时那样投入,原来她家也有问题少女,她有真切的感受。

  一会儿,立铮也出来了。

  她对少群说:“酒保说她是一名流莺,晚晚在这附近做生意。”

  她们两人低下头,手足无措,尤其是黄立铮,身为能言善辩的大律师,居然会得辞穷。

  过一会,朱梦慈也出现。

  她脸色悲痛迷惘,象是不明白警官的亲妹怎么堕落到这种地步。

  三人到小咖啡店坐下。

  少群咳嗽一声,“我们来得太早。”

  “先回去睡一觉,半夜再来。”

  朱梦慈不出声。

  立铮安慰她:“你不要难过,也不要生气,救助她是你的责任,但是毋须内疚自责。”

  朱梦慈忽然落泪。

  “她已不是小孩,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免引起冲突,今天晚上,由我与少群来找她,你在家里休息。”

  朱梦慈哽咽地说:“妈妈知道她今日这样,不知多么伤心。”

  “伯母已经不在人世,你不必替她顾虑。”

  朱梦慈用手掩脸。

  正在这个时候,邻座忽然有一男子伸手掌掴对面的女友,那女子痛哭。

  立铮立刻站起来,少群马上走过去:“警察,取你的身份证出来。”

  那男子没想到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顿时气馁,嘴巴还在刻毒:“我说过不结婚,就是不结婚,我知道,你不过是想我同你结婚。”

  朱警官出声:“同你结婚,有什么好处,你这样嚣张,是什么身份?”

  立铮同那女子说:“他当众奚落侮辱你,你还不离开他,等什么?”

  “你犯贱!”那男人还在骂。

  那女子忽然停止哭泣,脸上现出平静的神色,她轻轻说:“这位大姐,多谢你指点,我刹时间都明白了。”

  她象是想起什么,打开手袋,取出粉盒,扑了扑粉,站起来走了。

  那男人却急了,“喂,你到什么地方去,喂,你胆敢走!”

  少群拍拍手,“走啦,你没想到吧,终于走了,人的忍耐力有限,现在,只剩你一人啦。”

  那男子强辩:“我哪怕找不到女人。”

  “真的,新疆、土耳其、津巴布韦、斯里兰卡,有的是美女。”

  立铮把少群拉到一旁,“你怎么同这种人吵嘴。”

  “拿他来出口气也好。”

  “一同他搭腔,你就变成他一样低级了。”

  立铮拉着她们离去。

  一边抱怨:“想好好喝杯茶都不行。”

  半晌,立铮忽然问:“你们可听见那女子说什么?”

  少解答:“她如大梦初醒,决定重新做人,她说她明白了。”

  “不,不是这个。”

  少群说:“我听得很清楚,因你一言提醒了她,她得到新生。”

  “她叫我大姐。”

  少群愕然,“大姐有什么不妥?”

  “从前,人人叫我小姐,我几时升格做了大姐?”

  少群知道立铮受了震荡,心中暗暗好笑:“那女子一时匆忙,用错了字眼,你别见怪。”

  “我象个大姐吗,我脸上有皱纹?”

  立铮喃喃自语,没完没了。

  少群对朱警官说:“你回去,晚上交给我们。”

  朱梦慈点点头。

  她一走,少群说:“好了,立铮,你己成功转移阿朱的注意力,别再噜苏了。”

  谁知立铮说:“我是真的受到惊吓,不久将来,有人会叫我大婶,再过一阵就是阿婆。”

  “你想怎么样?”少群摊摊手。

  “我不干了,我要结婚生子组织家庭去,老了有个依傍。”

  少群笑得弯腰,一声大姐,竟引起这许多联想。

  “先找到菲菲再说。”

  “呵是,办妥正经事才伤春悲秋未迟。”

  她们回侦探社组织一下资料。

  菲菲的真名叫朱念慈,她知道这样正气文雅的名字不适宜在江湖打滚,故此叫自己菲菲。

  自十三四岁起她就在街上找生活交朋友,据说是因为怕闷,在马路上她有志同道合的损友,互相关照,有钱的时候,一起大吃大喝,买衣物首饰,看戏旅游;明天,管它呢,金钱来源自非法小型勾当。

  这种例子在大都会中多如恒河沙数,世界每个城市黝暗角落都有街童。

  很快染上毒癖,再勤快弄钱也无法填饱这个无底洞,于是出卖他们唯一拥有的东西:肉体。

  朱念慈还可以回头,她有个好姐姐愿意照顾她。

  时间差不多了,她俩穿得较为花俏,出发到酒吧区。

  呵,环境完全不一样,时间仿佛停顿,天色好似永远不会再亮,红男绿女在街上调笑拥吻,累了就喝几杯。

  “这里晚晚都是这样?”

  “肯定,不然怎样吸引大量人流。”

  流莺也出来了。

  不知是谁,给身份这样可悲的女子取了个这样动听哀艳的称呼,玩笑开得真大。

  “糟糕,她们都一个样子,有的还戴着假发,怎么认人?”

  真的,立铮头痛。

  “逐个问一问。”

  她俩冒昧地轻声说:“菲菲,我找菲菲。”

  有几个女子用粗话喝骂她们。

  少群忽然醒觉,拿出钞票来。

  一个女子刷一声抢过钱,告诉少群:“菲菲在那远角落站都站不起来。”

  她们找到角落去,果然,看见有一个人靠在街角。

  不认得了。

  同照片一点也不相似。

  在街灯下,那女子头发蓬松,衣履脏乱,最可怕的是,混身都是一搭搭的瘀青。

  立铮走前一步,“菲菲?”

  她听到了,抬起头问:“谁?”

  立铮发觉她掉了两颗门牙,面孔枯槁,根本不似少女。

  少群说:“朱念慈,你姐姐找你。”

  她好似要仔细想一想,才知道朱念慈是什么人。

  少群要伸手去拉她,被立铮阻止,她自手袋取出自备胶手套戴上,握住菲菲的手。

  这时,少群也看到她手肘里则有一大块肿瘤,正在流脓。

  少群看了立铮一眼,“到医院去。”

  菲菲挣扎,“我在等人。”

  “任何人见了你都害怕,你似一堆烂肉,你不会做到生意。”

  她们把菲菲拖上车。

  “马上通知阿朱。”

  “不,先把菲菲收拾干净再说。”

  真的,免她见了伤心。

  车子驶进急症室,少群还有旧时的朋友当值,她先进去说几句话。

  菲菲给抬进急症室。

  当值医生走出来,是一位女生,同她们差不多年纪,自我介绍说:“我是谭杏如医生。”

  立铮也连忙说明身份。

  “病人手臂因用污染针筒引致血管发炎,需要即时清洗处理缝合,她有毒癖,早日戒除,可救性命。”

  “是。”

  手术就在急症室进行,注射局部麻醉剂后,医生剪开腐肉洗清脓血。

  这样可怕的伤口,谭医生却毫不畏惧,全神贯注治疗,令立铮感动。

  刹那间谭医生仿佛是个头戴金环的天使。

  “我替病人验血,观察几种传染病,病人口腔溃烂,皮肤发炎,要留院医治,看护会替她冲洗。”

  她说话不徐不疾,完全没有歧视偏见,只是以事论事,她对病人说:“你要振作一下,这次是手肘发炎,下次,细菌到达心脏,就会死亡。”

  一个医生眼中,众生平等,才是好医生。

  她替病人缝合。

  菲菲神智仍然清醒,她默不作声。

  看护把她推出去。

  立铮轻轻说:“阿朱说她才离家三天,怎么会搞成这样。”

  谭医生不予置评。

  “医生,谢谢你。”

  “这是我的职责。”

  少群忍不住问:“你不觉可怕?”

  谭医生笑,“我见过蛆虫自皮肤底下爬出来,半边头削掉仍活了三天的伤者,断手、烂足、没有什么可怕,可怕是什么样的仇恨叫他们受伤。”

  谭医生去诊治别的病人,那是一个遇溺的小孩。

  立铮说,“还一直以为我俩最大胆。”

  “我同你也很不错了,在殓房进出自如。”

  “谭医生一定未婚。”立铮遗憾地说。

  “你怎么知道?”

  “谁敢娶她。”

  “女子的学识,到了廿一世纪,仍然是一些男性的砒霜。”

  忽然谭医生又出现了,笑眯眯,“两位在说我?”

  立铮不好意思,嚅嚅地。

  “多谢关心,我已婚,育有一子一女,已经在念小学。”

  “啊。”立群涨红面孔。

  谭医生又出去了。

  “你看,立铮,闲谈莫说人非。”

  这时,看护过来说:“两位,朱念慈想见你们。”

  “她怎么样?”

  “已经在楼上十七号病房。”

  她俩乘电梯上楼找到病房,大房里约有七八张病床,逐张数过去,都没看到朱念慈,只剩近窗那一张。

  她们走近一看,吓一大跳。

  只见有一个人伏在念慈身上,头脸看不清楚,只知他是个壮男,光穿一件背心,强健的双臂肌肉贲起,有皮肤的地方全部密密麻麻绣青紫色纹身,象件紧身衣一样,看上去无比诡异。

  可怕,他象一只野兽,伏在己扑杀小动物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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