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绝对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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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功终于说到正题上去:“你与董则师都是那么合理聪明成熟的人,为什么双方不能谅解?”

  程真看着窗外,“我不知道,也许,你天真的心眼高估了我们。”

  “我真恨看到你们分手。”

  程真笑笑,“有时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惜。”

  到了家,只见一园子玫瑰花开得灿烂无比,甜香扑鼻,程真心花怒放。

  程功笑说:“我替花施肥除虫剪枝。”

  “谢谢你,程功,这真比什么礼物都好。”

  “董则师今晚请吃饭。”

  “我不去可不可以?”

  “就我们一家三口而已。”程功恳求。

  她皎洁秀丽的小面孔叫程真妥协,“是个便服可出席的地方吗?”

  “什么都行。”

  “那你让我先睡一觉。”

  “来不及了,妈妈,喂,你听我说——”

  程真咭咭笑,和衣倒沙发上,用垫子压住头,就闭上双目,她睡着了。

  且步入梦乡,她的梦里一向没有董昕,仿佛好梦与噩梦都与他无关,她梦见母亲还年轻,正在帮她缝新衣,她放学回来,看到衣服尚未完成,式样且与校服差不多,立刻失望,并且直言不讳。

  母亲一声不响,收起衣服,从此不提此事,呵,程真竟是如此地不知感恩,故母女感情一直不算太好。

  “醒醒,醒醒。”

  第四章

  程真睁开双眼,原来一小时已经过去,她匆匆沐浴更衣,才发觉秋装尚未备妥,只得胡乱配搭。

  程功急道:“穿巴黎买回来那些。”

  “那是买给你的,我才不穿膝盖以上短裙。”

  “穿漂亮些。”

  程真抹上胭脂,“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同你说老实话,我再打扮,他也不会看我,省省吧!”

  程功气恼地叹气。

  “感情这件事,死而不能复生,将来你自会明白,呵对不起程功,最好你永远不会明白。”

  程真只穿浅灰色凯丝米毛衣与长裤,背上手袋,与程功出门去。

  在日本馆子里,程真见到董昕,不由得喝声采,“气色好极了。”

  “是说我吗?谢谢你!”

  “一看就知道凡事顺利。”

  董昕搓着手,“托您鸿福。”

  程功在一旁觉得既好气又好笑,真亏他们说得出这种对白。

  终于,程真叹口气,“董昕,我们别这么皮笑肉不笑的好不好?”

  董昕颔首,“我赞成,”猛地一抬头,“噫,我的客户来了,我且过去谈几句,你们随便。”

  他起身便过台子。

  程真大笑,这董昕死性不改。

  程功难过得低下头,没有希望了,他们根本不想重头开始。

  程真叫了一桌子菜,胃口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程功轻轻说:“房子就是卖给那位客人。”

  程真抬头看过去,怔住,同董昕一起坐的,居然是孙毓川的妻子袁小琤。

  程真大奇,他们的世界忽然变得如一只舞台那么小,命运把他们这几个人往台上推,轮流配搭子出场演出,多么诡秘可怖!

  只见董昕向她招手。

  程真对女儿说:“你过去一下。”

  程功理应效劳,立刻过去寒喧。

  她转过头来向程真示意,程真见袁小琤脸色还算祥和,便走到他们桌子去。

  董昕问:“一起坐好不好?”

  程真很有一手,“不,我也要等朋友,不过,孙太太,我敬你一杯。”她把手上的米酒一干而尽。

  袁小琤脸色稍霁,“董太太你真奇怪,自己家的房子那么考究为什么不住?”

  程真笑嘻嘻,“开销太大呀,光是差饷要两万多一年,比较适合孙太太。”

  袁小琤听了十分受用,“我挺喜欢那室内泳池。”

  “真的,”程真认真说,“老人家每天早上起来游半小时泳,胜过吃人参燕窝。”

  这话说到袁小琤心坎里去,频频颔首。

  程真又加一句,“现在买,还来得及挑地毯颜色,这室内装修嘛,如果孙太太没时间搞,就包在小女身上好了,小女在卑诗大学读建筑,小功,叫声袁姐姐。”

  袁小琤十分喜欢,“我有两座钢琴,放在何处,还得动动脑筋。”

  程功十分圆滑,拍手曰:“原来袁姐姐是钢琴家!”

  程真在恰当的时候一抬头,“唷,我的朋友来了,小功、你陪袁姐姐,我失陪。”程真又对着袁小琤干一杯。

  这时,袁小琤已经有点儿不好意思。

  程真回到原来的座位上,松口气,真幸运;她果然见到了熟人,立刻哗呀一声,“老陈,你好吗?陈太太,这边稍坐一下。”

  看在别人眼中,也似事先约定一般。

  然后,她付帐离去。

  又帮了董昕一次忙。

  回到家,她蜡缩在沙发里看小说,半晌,听见程功回来,便问道:“生意成功没有?”

  “一家子出马,没有不成功的道理。”程功笑。

  “你正好跟着董则师学做生意。”

  “那孙太太十分爱听捧场话,头脑有点儿简单。”

  “好出身的女子通常阅世不深,天真无邪。”

  “像张白纸一样。”

  程真笑,“遇上骗子就惨了。”

  “幸亏我们是殷实商人。”

  说到这里,电话铃响,程功去听,抬起头,“妈妈,找你。”

  程真跑到书房听,“哪一位?”

  “孙毓川。”语气不大友善。

  程真沉默,过一会儿才问:“有什么指教?”

  “内子说见过你。”

  程真一怔,隔一会儿才意会到内子即妻子之意。

  多好,他们无话不说。

  “你一定觉得很有趣。”

  程真也不大客气,“什么有趣?愿闻其详。”

  “作弄别人,是种乐趣吧?”

  程真一听,忽然光火,“我玩弄谁?尊夫人?你?阁下遭受了什么损失?不如同律师商量商量,提出控拆。”

  孙毓川要半晌才说:“内子对我说,你对她非常友善。”

  “嘿,我是野蛮人,活该骂人打人,对人一文明,便是有心使诡计,可是这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像你那么聪明的人,要是立心对一个人好,那人不会不觉得,而你不会无故讨好一个人,里头有什么原因?”

  “你是指我有什么奸计?”

  半晌,孙毓川答:“是。”

  程真大笑起来,他真爱护她,温室中的花,怕她受到程真摧残。

  是有这样的人的,程真有位旧老板,三子两女都保护得密不通风,可是对手下的年轻人却毫不吝啬,严加教诲。

  人家都不是人。

  程真是猛兽,袁小琤是玉女,所以他要为她出头,发出警告,叫程真不得胡作妄为。

  程真叹口气,无话可说。

  正要挂电话,孙毓川忽然说:“像你那样的聪明女,看到笨拙的我们,一定觉得十分好笑吧?”

  程真一怔。

  笨,谁笨?

  这时程功在书房门口张望了一下,见到母亲还捧着个电话讲,十分讶异。

  程真清清喉咙,“我不明阁下意思。”

  只听得孙毓川叹口气,“程小姐,高抬贵手,打扰你了。”

  他挂上电话。

  程真非常意外,他是什么意思?叫她放过他们?

  这时程功进来,“妈妈你同谁讲了那么久?你从来不说长气电话。”

  “过来,程功,我像洪水猛兽吗?”

  程功不加思索,“当然不像。”

  “我可算聪明伶俐?”

  程功坐下来,“嘿,一时一时啦,智力发展不十分平衡,事业上偶有佳作,处理生活上诸事笨拙万分。”

  “谢谢你,你十分公道。”程真满意。

  “怎么回事?为什么问那些怪问题?”

  “有人说我无比诡诈。”

  “不会吧,你若略有脑筋,也不会同董则师分居了。”

  “啊,此话怎说?”

  小程功慢条斯理地答:“一起熬了那么久,现在他什么都有了,你反而说要走,多傻!”

  程真笑笑,黯然垂头。

  “董则师那般人才,不知多少人觊觎。”

  程真问:“我呢?我行情如何?”

  小程功上下打量她,“差远了,多年来你百折不挠,在别人眼中好不凶悍,你据理力争,人家觉得你横行不法,你争取合理酬劳,那是一钱如命,铢镏必计,你不平则鸣,那统统是骂人,社会对事业女性一向不十分公平。”

  “程功,你说得真好。”

  “人人喜欢依人小鸟。”程功叹气。

  “你呢,你朝哪条路走?现在决定还来得及。”

  “三岔口,很为难。”

  “明天再想吧。”

  程真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看世界新闻,一手握冰冻啤酒杯子。

  即使在感情最好的时候,董昕也不关心她的工作。

  只有一次,他同她说:“一支笔不要得罪太多人。”

  程真记得她这样无奈地同他解释:“要是不尖锐地针对人与事,特写不好看,渐渐一支笔沦为花拳绣腿,银烊蜡枪头,有什么意思?你看报上专栏,凡是有读者的泰半叫人看得牙痒痒,温吞水天天写身边事,离不了两房两厅,怎么扬名立万呢?”

  程真记得董昕当时说:“你是人在江湖。”

  可不是,个个施尽混身解数,她不过拿城里的人与事来开开玩笑,得罪的人,范围不大,有些同文,批评的是国是,那岂非更加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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