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这双手虽然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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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扬还是第一次来,她说:“闻名正如目见。”

  “是一个崇尚青春完美肉身的民族。”

  麦可忽然说:“同中国人应该刚相反。”

  嘉扬答:“华人风气亦在蜕变中。”

  珍说:“精神生活贫乏才是一个民族最大的损失吧。”

  三人小组一致公认。

  他们把车驶往山上,从高处看下来,繁华都市边缘密密麻麻都是木屋,乡间贫民涌

  往城市觅食,临屋愈搭愈多。

  嘉扬站在风观景,感慨万千。

  麦可替她拍照,“传真回去给母亲欣赏。”

  “谢谢你。”

  “我们下山去吧。”

  珍这个组长带他们去饱餐一顿,回旅舍休息。

  “小心财物。”

  “比那不勒斯或纽约更差?”

  珍伸手拧嘉扬脸颊,“抱护照睡觉就是了。”

  在柜登记时珍说:“旅途中有时得三人一房,先警告你,嘉扬,届时勿惊惶失

  措。”

  “我明白。”

  嘉扬先回房淋浴。

  珍伊娜看她背影,同麦同说:“怎么样?”

  “太天真了,还似孩子。”

  “到了中国,得靠她掩饰身分办事。”

  麦可不出声。

  “怪惹人怜爱可是?”

  麦可搔搔头,“见了她才发觉自己块头太大,手足笨钝,全无是处。”

  珍笑了。

  傍晚,麦可来敲门,“珍去访友,你可要观光?”

  嘉扬求之不得,“带我去贫民窟。”

  “呃,不如去喝杯啤酒。”

  “那我自己去。”

  麦可举手,“好好好。”

  在车上他听耳机,嘉扬问:“哪种音乐?”

  他把耳机递给她,嘉扬一听,认得是卜狄伦的声音:“你到过甚么地方我蓝眼之子,

  你见识过甚么我亲爱的年轻人?”是一首悲怆的反战歌曲。

  嘉扬点点头,“祖师爷歌声永远震撼,我们听这歌也十分贴切。”

  麦可意外,“你也知道六十年代的他?”

  嘉扬但笑不语。

  接近目的地了,空气中洋溢一股酸臭异味。

  一看就知道缺乏水电,人口太过挤拥,成年人失业,儿童失学。

  泥径两边垃圾堆积如山,污水缓缓流过,衣衫褴褛的小孩赤足奔跑,但是抬头一看,

  新月初上,这一片天空同样可以观星。

  在一块略高的空地上有几个小女孩玩耍。

  嘉扬叫住她们。

  “麦可,请担任翻译。”

  八岁那个叫贝罗,九岁的名科拉,脸容秀美,都有咖啡色大眼睛。

  嘉扬给她们糖吃,与她们聊天,“长大后有甚么志愿?”

  贝罗答:“环球小姐。”

  科拉的愿望比较谦卑:“我想做医生。”

  “那你得勤力读书。”

  科拉说:“明年我或可以入学。”

  贝罗看黑发的陌生人,“你呢,你想做甚么?”

  嘉扬笑了,想一想,“我最希望把工作做好。”

  “你的工作是甚么?”

  “记者。”

  贝罗神气活现地说:“当我成为环球小姐时你可以来采访我。”

  嘉扬认真地答:“一定。”

  回程中他们向小贩买微温的啤酒喝。

  嘉扬发觉麦可的口袋插一本小书,看仔细封面,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除出肤色籍贯,习惯嗜好并没甚么不同。

  嘉扬问:“你在甚么地方出生?”

  “非洲象牙海岸的奴隶营。”

  “喂!”

  “纽约皇后区。”

  这还像点样子。

  “是甚么令你参加这次工作?”

  麦可看嘉扬的小面孔,“你先说。”

  “对我来说,这是一次好机会。”

  “还有其它原因吧?”黑人也聪明。

  “能够为女性说几句话总是好事。”

  麦可点点头。

  “你呢?”

  “一个私人理由。”他不想公开。

  嘉扬不想强人所难,支开话题,“你幼时有甚么愿望?”

  “篮球明星,收入上亿。”

  嘉扬笑了。

  回到旅舍,珍叫他们一起观看日间拍摄片段,小组讨论到深夜。

  嘉扬如一块海绵般贪婪吸收珍与麦可的宝贵经验及意见,十分满足。

  倒在上,才发觉已经三十多小时不眠不休,一瞌眼就熟睡。

  之后,她发觉,小组每两天才睡一次是非常普通的事,反正她精力过剩,得其所哉。

  第二天清晨她自动醒来,唤醒同伴,结伴去医务所,实地采访整容过程。

  三个人都利用早上这一点宝贵时间梳洗,因为这一出门,又不知何时才能返回旅舍。

  嘉扬乌亮湿发叫麦可心中暗暗称奇,触鼻是一阵茉莉花香,他有点陶醉,一抬头看

  到珍对牢他会心微笑,连忙别转面孔。

  维多医生破例让他们把摄影机扛进手术室拍摄抽脂手术,当事人打算一了百了,在

  一小时内抽出五十磅多余脂肪。

  “她原本体重多少?”

  “将自一百六十迅速减至一百磅。”

  记者们也穿上白袍口罩,眼看腊黄胶状脂肪一桶桶连血水被吸出,嘉扬胃部十分不

  适。

  但是医生看护却谈笑自若,扩音机播森巴音乐,这种手术,他们每天大约做七

  次。

  嘉扬轻轻说声对不起,她退出医务所,到生间用冷水敷面。

  维多医生的顾客陆续有来,有几名已经长得像芭比玩偶一样,但仍然不满,继续要

  精益求精,也有男性顾客,静心看杂志等候。

  麦可出来低声说:“蔚为奇观。”

  嘉扬说:“匪夷所思。”

  大家一起摇头。

  晚上,他们应邀参加当地某富商宴会。

  麦可换上租来的礼服,嘉扬眼前一亮,咦,像球星呢,人靠衣装。

  女人比较占便宜,任何吊带裙都可以当晚装。

  嘉扬与母亲通过电话才出门。

  富商是矿场主人,豪华大厅中陈设大块紫晶矿石,香槟与鱼子酱供应不绝。

  客人听到引擎轧轧,原来直升机降落在花园外的停机坪上。

  喷泉、水晶灯,美轮美奂,但嘉扬毫不欣赏。

  麦可问她:“怎么样,我蓝眼之子,你看到甚么?”

  嘉扬答:“我看到极端不公平贫富悬殊现象,令人非常不舒服。”

  麦可笑笑:“你已习惯社会福利制度及均富社会。”

  宴会中有颇多华裔,叫嘉扬啧啧称奇,真是有土地便有华人。

  珍走近他俩:“在絮絮说些甚么?”

  嘉扬叹口气:“我读过一则报告:『西方先进社会妇女年耗百亿美金购买香水化妆

  品』,这笔金钱可用来拯救第三世界全体贫童。”

  珍点头,“愤怒的年轻人。”

  麦可说:“看够了,该走啦。”

  “也好,回去计画明日行程。”

  主人出来送客,吻别珍伊娜,送他们一份用小小丝绒袋装的礼物。

  上了车,嘉扬将丝绒袋的东西抖出一看,发觉是一颗紫水晶,在灯光下闪闪生光。

  珍笑:“留作纪念吧。”

  他们工作至深夜,珍一杯威士忌加冰不离手,但精神很好。

  她说:“明晨我北上圭亚那探访朋友,嘉扬,你可来可不来。”

  嘉扬不由得皱起眉头,“我还以为去巴黎。”

  珍忽然扳起面孔,“不,我们这次行程不包巴黎伦敦日内瓦。”

  “是是是,”嘉扬间接认错,“到圭亚那做甚么?”

  “我猜想你或者有兴趣去参观雨林。”

  嘉扬冲口而出:“太好了。”

  珍的笑容重现,“那么,早点休息。”

  “麦可,你也一起来?”

  “明日我需把底片整理妥当寄返纽约,恐怕要在墨西哥会合。”

  嘉扬居然恍然若失。

  第二天,嘉扬跟珍出发。

  她们乘一辆小型引擎飞机,航程比想象中长,气流一开始便不稳定,嘉扬觉得辛苦。

  珍安慰她:“我讲故事给你听。”

  “好呀。”

  “有一个金发美女,在著名大学生物系毕业后便一头栽进热带雨林做研究,再也不

  问世事。”

  嘉扬微笑,这同彭嘉媛一样。

  “匆匆十八年过去,她仍然孑然一人。”

  “但是,生活得毫不寂寞。”

  “你猜中了,对她来说,时光似凝住不动,她永远那样快活满足,每天追求新学

  问。”

  “这故事十分动人。”

  “我们一会去探访维姬勃朗。”

  “还有其它故事吗?”

  “嗯,有一个人,自幼在白人家庭长大,那家人视他若己出,但是他一照镜子,就

  知道父母另有其人。”

  嘉扬抬起头,这是在说谁呢?

  “他敬爱养父母,功课优秀,又是体育健将,成年后努力追查出身,结果令他震

  惊。”

  是在说麦可吗?嘉扬不动声色。

  “他自幼被领养是因为家庭悲剧,他生母遭到杀害,当时他只有一岁,无记忆。”

  呵,嘉扬抬起头,这才是他想为受虐妇女做一点事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都是记者的宝藏。”

  “凶手至今仍在狱中服刑?”

  “凶手在逃。”

  嘉扬震惊兼恻然。

  “他一直惊惶,害怕自己也会得到暴力对待。”

  可怜的黑麦可。

  飞机到了。

  研究所人员开车来接载他们,圭亚那是南美洲唯一英语国家,办事比较方便。

  吉普车往丛林驶去,空气潮热,鸟啼不绝,嘉扬大为兴奋,雨林是地球生命之源,

  亿万年来森林呼出的氧气形成大气层,万物赖以维生。

  但是人人都知道雨林正在迅速消失,情况危殆。

  珍说:“这不是我们今次题目,可置之不顾。”

  荧幕中有金发女士迎出来。

  嘉扬打量她,今日还说她是美女未免过誉,可是慢,她的笑容,她的自信,都俱

  光芒,比起任何美女毫不逊色。

  珍笑说:“我给你带来若干女性贴身生用品。”

  “感恩不尽。”

  “请带这小孩去参研你的实验室,我在此地休息一会儿。”

  维姬笑说:“来,嘉扬,跟我走。”

  问有否蛇虫鼠蚁出没根本多余,这原是它们的家乡。

  没想到维姬的实验室在树顶。

  “会不会爬树?”

  她帮嘉扬缚上安全绳索。

  “多高?”嘉扬抬起头,都看不到天空或树顶,脖子发酸。

  “两百呎。”

  哗,嘉扬脚都软了,双手颤抖,摔下来一定粉身碎骨。可是既然来了,怎能放弃大

  好机会,入了宝山如何甘心空手回。

  “我与你一起爬,放心,很安全,只有在树顶,才能看到雨林生物世界。”

  嘉扬要求:“我同妈妈通个电话才上树。”

  维姬肃然起敬,“请便。”

  嘉扬掏出星电话,拨通,等候讯号。

  “呵,”维姬赞叹,“这玩意儿真正先进方便。”

  可是,彭太太不在家,嘉扬留言:“妈妈,想念你,我很好,勿念,明天再听你声

  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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