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真男人不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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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十分乖巧,返到外边。静静坐下。

  救护车呜呜来到。

  万新说:「你跟车,这 有我。」

  「拜托。」

  「喂,大学生找你,我该怎麽说?」

  「陪朋友进了医院。」

  救护人员进来一看,立刻说:「瞪孔已经放大」,迅速给氧气罩,放上担架。

  「先生,病人是你妻子?」

  到这个时候,有理也说不清,周万亨只得承认:「是。」

  林秀枝一直昏迷。

  万亨在病房外等候消息。

  绝望的人做绝望的事,也许,她已尽了所能,认为力气已去到尽头,再也没有生路,故此想一手结束生命。

  不知怎地,她认为可以把幼女交给万亨,直觉认为他可靠。

  可怜的母牛。

  万亨深深叹口气。

  看护出来说:「她苏醒了,尚未脱离危险,你可以进去看她。」

  万亨连忙站起来。

  看护说:「不要超过五分钟。」

  万亨走进病房。

  秀枝鼻子与手腕均搭着管子。

  她微弱地睁大双目,流下泪来,嘴巴不能言语。

  万亨握住她的手,「你看你,一次又一次陷我於不义。」

  秀枝无言。

  「人们会怎麽想?他们会说我虐妻。」

  秀枝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环境这样窘逼,应该早点来找我们,总有办法,出院後你可以到利物浦,记得那间炸鱼薯条店吗?江湖救急,权且屈就,养好了身体,海阔天空,哪 都去得,老话说留得青山在。」

  秀枝十分羞愧。

  「你至少做对了一件事,孩子带到此地,会有更好前途。」

  看护进来赶人。

  「至要紧活下去,我明日再来。」

  回到家,他倒在沙发上。

  万新问:「救回来了?」

  做点点头。

  发觉屋子 添了许多幼儿用品及玩具。

  「都说好看的女人最有办法,这一个好像特别笨。」

  幼儿走过来问万亨:「你是谁?」

  「我是叔叔。」

  「妈妈去了什麽地方?」

  万新侧然说:「一直问要妈妈。」

  「妈妈身体有病,去了医院。」

  孩子睁大双眼,恳求说:「带我去见妈妈。」

  「明天同你去。」

  「这孩子一点麻烦也没有,自己玩自己睡自己会得上厕所。」语气充满怜惜。

  稍後万新去开工,万亨与孩子厮守,相处融洽。

  他脑海中渐渐拼出一幅完整的图画。

  本来林秀枝可能打算带着孩子嫁过来,终於改变主意,认为他不是她的终身对象,继而摆脱他。

  她对他没有感情,即便在最潦倒时刻,她仍然认为他配不起她。

  这已经不重要,万亨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即便是陌路人,他也希望她活下去。

  第二天,他携同孩子去探访林秀枝。

  林秀枝颤魏伸出手来拥抱幼儿。

  看护说:「下午可转入普通病房。」

  万亨放下了心。

  他走出走廊取杯水喝,一抬头,看到了曹慧群。

  慧群一脸狐疑之色,声音不甚踏实,「你哥哥说你在这 。」

  万亨呆呆站着。

  「那女子是谁,那孩子又是谁?」

  万亨张大了嘴,又合拢。

  慧群轻轻说:「我想我应该得到一个答案。」

  万亨答:「是朋友。」

  「真相。」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你应该一早告诉我,怎麽可以留待今日揭发。」她的语气开始严峻。

  万亨自己也糊涂了,他说:「名义上,那是我的妻子。」

  慧群面孔转得煞白,「什麽?」

  「我可以解释。」

  「你的妻子。」

  「但是 」「你一直是有妇之夫?」

  万亨辩说:「我有名无实,十分不幸,请你坐下来听我细述。」

  曹慧群拂袖,「谁还要听你胡说。」

  「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她怎麽会在医院 ?」

  「服毒自杀。」

  慧群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时,披着白袍的秀枝挣扎地扶住门框出现,扬起手,似想说话。

  慧群一见,立刻转身走。

  万亨跌足。

  看护奔过来,「这是怎麽一回事,你,回到床上去,否则要把你绑起来。」扶着病人进房。

  孩子走到他身边,轻轻叫:「爸爸。」把头靠在他膝上。

  万亨把她褛在怀中,再也不想说话。

  他抱着孩子进病房。

  秀枝焦急羞愧,指着胸口,又指指门口,有口难言。

  看护说:「那只毒药使她暂时失声,有话只好写出来。」

  秀枝取过纸笔,写:「对不起。」

  万亨维持沉默。

  秀枝状如枯缓,他实在不忍再加以责备,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抱着孩子离去。

  在公路车上,他同幼儿轻轻诉苦:「新居都已经看好了,就差行礼,看看新娘子又跑了。」

  小孩摸他的鼻子。

  「都是因为你,喂,你为什麽害我?」

  孩子咕咕笑。

  「将来,你嫁给我,服侍我,爱惜我,当作还债补偿。」

  孩子小小双臂抱紧他脖子。

  邻座一位银发老太太忍不住微笑说:「从前我也不明何以大人喜欢与婴儿说话。」

  万亨赔笑,「他们听得明白吗?」

  老太太说:「我想他们懂得,看,他们的眼睛何等了解。」

  万亨抱起孩子下车。

  他打电话给慧群,她一听到他声音就挂断。

  万新讶异道:「如此刚烈,也不是好对象。」

  万亨没好气,「你想她怎样,两女共事一夫?」

  「至少花十五分钟听男友把事情始末说清楚。」

  万亨说:「也许我不值十五分钟。」

  万新却说;「也许她的自尊值一段姻缘。」

  万亨取过外套,「我去找她。」

  万新牵牵嘴角,「可能母亲说得对,我们两兄弟的确命苦。」

  万亨不语。

  他在慧群门外等了半天,累了蹲在道旁喝纸杯咖啡,紧盯看大门不放。

  终於,有一个红发女孩出来问:「周?」

  「我是。」

  「慧群乘火车先到牛津,再北上湖区,旅游完毕,决定回香港,你若要追上去,倒也来得及。」

  「什麽班次的火车?」

  「大中央站四时十五分开出。」

  「现在已是四时。」

  「你若沿路轨追上去,可以追得到。」

  万亨一征。

  「就看你可愿意,火车总会停站,你会看得到她,不过,如果你有更好的事要做,那就很难说了。」

  万亨微笑,「我还有三天假期。」

  「绰绰有馀,祝你好运。」

  「请问你芳名。」

  「英格烈。」

  「为何把慧群的行程通知我?」

  英格烈微笑,「慧群若不想人知道,就不会告诉我,你说是不是。」

  万亨开着大哥的老爷车追上去。

  有一段火车轨与公路平行,万亨拚命响号摆手。

  坐近车窗的旅客都可以看到一个疯狂年轻人在追火车,他们指指点点,叫邻座的人也来看。

  这班九零三号火车并不拥挤,十多节车厢疏疏落落,全是坐铺,但是万亨看不到慧群。

  他追到牛津站,累得一身汗,口渴、腹饥,不知慧群会在哪个出口下车。

  正在踌躇,一位先生笑着过来给他通风报讯:「她在第七节车卡上。」

  万亨奔向车卡,上去一看,的确有一位华裔女士,三十多岁,并不是慧群。

  在洋人眼中,所有华人看上去都差不多。

  万亨如堕入深渊,无比失望。

  莫非慧群根本不在车上。

  茫然他看到一个白衣裙的纤细背影,一颗心又跳跃起来。

  他追上去,那女生转过头来,一脸错愕,呵,正是曹慧群。

  她看到的他一头一脑是汗,衬衫裤子稀绉,神情樵粹,如果他犯的是小事,她一定原谅他,但是这次欺骗非同小可,她决不能掉以轻心。

  曾慧群别转了面孔,假装看不见他。

  他默默跟在她身後。

  她在小旅店下榻,他也跟着去。

  她叁加旅行团观光,他坐在车後,她不同他说话,他维持缄默。

  旅客中有几个人看到周万亨驾车追上来,知道首尾,代他抱不平,问曹慧群:「他做错什麽?原谅他吧。看他一番苦心,我丈夫甚至不会追我到街角电话亭。」

  可是慧群不为所动。

  两个人一起旅行,可是互不干涉,不揪不睬。

  火车一直往北驶去。

  一路上风景如画,若果真想苦中作乐,也不是不可能,万亨自从军以来,深知生命无常,他决定每日无论如何要抽出时间出来享受清风明月,忧虑管忧虑,并不能阻止他珍惜光阴。

  在湖区的游客街,他若即若离跟在她身後,她知道他在那 ,只是不予理睬,自顾自购买纪念品。

  有时转过身子,不见了他,心又会一沉,啊,终於走了,不一会他又出现,原来只是开小差去买热狗吃。

  有一女孩问慧群「到了苏格兰,你会与他说话吧。慧群低下头,」我不去苏格兰。「那天下午,他走近她身边,坐在她隔壁。他轻轻说:「明日我要随队伍出发,军令如山,不得不走。」

  慧群佯装听不见。

  「我会嘱律师写一封信给你,说一说事情经过,请你细阅。」

  她仍然不语。

  万亨低头叹口气,站起来离去。

  那同一女孩惊叹:「你放他走?」

  慧群忽然对陌生人抱怨起来:「你有所不知,他是有妇之夫。」

  谁知那女孩说:「那又如何,他跟着的可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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