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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琪没有让开,也没有阻止他,她的皮肤有点饥渴,被爱抚的感觉很舒服。她紧紧埋首渡边怀中。

  真没想到会在街边缱绻,这不是少男少女的行为吗,无处可去,肉身便是安慰。

  原先,祖琪也以为这种情怀已经过去,永远不再,可是今日发觉死灰复燃,竟十分心酸,紧紧拥住渡边腰身,他的胸膛结实,可靠吗,不知道,祖琪并无奢望。

  她去他宿舍看过,简陋、混乱,完全无人收拾。

  祖琪吃惊,“太没有办法了,不能叫几个漂亮女生来做定期义工吗?”

  渡边拨开报纸杂志给她坐下,“你就是那女工,先从厨房开始做起。”

  两人笑作一团。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们都不愿放弃调笑机会,即使不是恋爱,也有恋爱感觉。

  小厨房堆满即食,渡边做晚餐给她吃,上打一只蛋,加罐头炸鳗鱼。

  “看,多么丰富。”渡边说。

  祖琪看着碗,“待会儿出去吃吧。”

  渡边扑上来咆吼:“一定要赏脸。”

  “不,不。”她恐惧地叫。

  他们在地上扭作一团。

  世上确有许多东西不是金钱可以购买,但是所有其它的物质需要,有祖琪的信用卡。

  不知怎地,那样年轻的彭祖琪,已经习惯付钞,是祖璋在生时养成的手势吧。

  他们到格林威治村那间小公寓住了整个月。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中午吃完饭,蹲在街头看卖艺人表演,非常悠闲舒服。祖琪从来没有这样畅快,虽然她用一个男人的钱来贴补另一个男人的开销,但是她并不觉理亏,这笔赡养费原是她应得的。

  祖琪最喜欢一个踩高跷的小丑,腿有十呎长,人人要仰望,他穿得花枝招展,一直叫人猜谜语。

  “一把伞遮一个老师与十个小学生,无人淋湿,何故?”

  大家乱猜一通,没有人中奖。

  他解开谜底:“根本没有下雨,哈哈哈……”

  用手把一把糖果撒给观众。

  祖琪高声问:“爱情可否永恒?”

  高跷小丑答:“不可能,所以叫爱情。”

  人群散去,祖琪与渡边回公寓休息,他帮她画人像速写。

  这一段时间,没有人联络他们,她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事,正好是个冬天,名正言顺什么都不理。

  大雪,他们在家吃罐头,在街上掷雪球,打雪仗。

  一日下午,雪融了,泥泞一片。

  “咦,春天到了。”

  不知不觉,已经三月。

  渡边伸个懒腰,“我得找一份工作。”

  “我聘请你。”

  “什么职位?”

  “私人秘书。”

  “不行,没有晋升机会,我还是出去联络朋友的好。”

  他披上外套。

  “今晚见。”他同她吻别。

  祖琪关上门,她觉得也是回家的时候了,再继续下去,保不定会问:“几点回来”,“等你吃饭”,“别在外头太久”,“见过谁”……那又有什么意思,趁大家还没有腻,把距离拉远一些透透气也好。

  她要拨几个电话。

  第一个找祖琛,他说:“稀客,许久没听到你声音。”

  “我在纽约。”

  “会来探访我们吗?”

  “飞机场雪融了没有?”

  “我们今年没下雪。”

  “可能过几天到府上。”

  “欢迎之至,祖琪,我们的家即你的家。”祖琛说。

  搁下电话,想出去买点蔬果,忽然听到有人按铃。啊!原来公寓有门铃。

  祖琪打开门,外头站着一个臃肿的年轻女子,油腻耗子棕头发搭在头上,嘴角生冻疮,透明眼珠一点神采也没有,一看就知染有毒癖。

  一见有人开门,她便解开外套,腹部隆然,都几乎快要临盆。

  祖琪呆呆看着她。

  她说:“我找渡边,他们说他在这里。”

  一手推开祖琪,进屋坐下。

  祖琪发呆。

  那女子自口袋里取出一张文件,“这是我与他的结婚证书,我是他的合法妻子。”

  祖琪低头一看,证书上她的名字叫苏珊莎兰顿。

  “我可否喝杯热可可?”

  祖琪只得招呼她。

  “还有,那三文治,我好久没吃了。”

  苏珊吃饱了松口气,“我是他学生,遭受欺骗及遗弃,我听说你很有钱。”

  她说话断续,但,也可以得到故事大概。

  “我们还没有办妥离婚手续。”

  祖琪抬起头,想了一想,打开手袋,把所有现款取出交到她手中。

  “谢谢你。”

  “去找医生照顾你们两个。”

  “孩子决定交人领养。”

  祖琪点点头,送她出去。

  “渡边几时回来?”

  “这是我的住宅,他大概不会来了,你好好保重。”

  苏珊见茶几上有一瓶酒,顺手牵羊,放进大衣口袋。

  祖琪把她送出门口,坐下,喘气。双腿与头皮同时有点发麻,幸亏当事人不在,否则好戏连场,不知如何招架。

  她叹口气说:“祖璋,你们都不肯公平待我。”

  祖琪一时没想到,她也没有好好待人。

  她低头一看,那张霉旧的结婚证书跌落地上。她把证书用胶纸贴在门上,她万一回来,可以拾回,将来,又可以给丈夫别的女人观赏。

  然后,祖琪锁上门,离去。

  那高跷小丑在附近视察表演场地,认得她,叫住她:“喂,你,春天来了,还好吗?”

  祖琪没有回答。

  他看到她的脸,吃一惊,“你脸色灰败,是怎么一回事?”

  祖琪朝他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祖琛的家,周学华站在门口等她,她俩紧紧拥抱。

  学华没有小丑老实,她婉转地说:“你仿佛十分疲倦。”

  祖琪摸摸自己的面孔,真是,搞男女关系最叫人精疲力尽,把那时间省下来做大事,肯定成绩斐然。

  “祖琛呢?”

  “祖琛在上课。”学华说。

  “你呢?学华,你在家不怕寂寞?”祖琪说。

  “我在种植玫瑰,最近已收集到三十七个品种,希望可以培植一个漂亮的园子。”

  祖琪诧异:“世上一共有几种玫瑰?”

  学华答:“拿破仑的皇后约瑟芬一共找到两百多种,她的玫瑰园十分著名,可惜今日已经流失。”

  “怪不得刚站在门口,已经闻到一阵甜香。”

  学华斟出热茶给她。

  “酒,什么酒都可以。”

  学华打开?门取出一支威士忌交她手中。

  “酒徒,你许久没有回家了。”

  “家?”

  “郁君说你全没回家探访志一。”

  骤然听到这两个名字,恍如隔世,陌生得连反应都没有。

  学华暗暗留意她的反应,“大家都不知你去了何处。”

  祖琪微笑,“阿郁一定知道,信用卡都由他负责付清,他知我在纽约。”

  “是吗?他没告诉我们。”

  祖琪不出声。

  “这半年,你音讯全无。”

  “我倦了,需要休息。”

  她走进客房,一眼就看见一大瓶白玫瑰,香气叫人酥倒,学华真是有心人,许多人,连一朵玫瑰都没照顾好。

  她伏在床上睡着了,祖琛回来她也不知道,祖琛一边脱大衣一边看她,一见祖琪脸颊眼窝都陷下去,吓一跳。

  第五章

  “她同什么人做淘伴,搞成这样。”

  “损友。”学华顶幽默。

  祖琛摇头叹息,“留住她,叫她看医生。”

  两夫妻吃简单的晚餐,话题并无绕着祖琪,这叫学华安慰。

  祖琛说:“校方决定调查史蔑夫性骚扰女生事,叫我们人人自危,现在所有男讲师见到女学生走近像见鬼一样,唉,校园竟会搞成这样。”

  学华嗯一声。

  “凡是女生来问功课,必须有第三者在场,还有,门不得关紧,需半掩着……可怕。”

  “洁身自爱不就得了。”

  “最惨是裘安,丈夫遭调查,她尴尬无比。”

  祖琪下楼来,她头上裹着大毛巾,显然刚淋浴,自己斟了杯咖啡,倒入半杯拔兰地才喝下去。然后与祖琛招呼。

  “你看你!”祖琛责怪地:“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去过什么地方?”

  “太阳系第十颗行星。”

  祖琛说:“我陪你去看医生。”

  学华劝道:“大学正进行猎巫行动,你同一个漂亮女生出入,不大好看,由我陪祖琪吧。”

  祖琪笑了,“我会照顾自己。”

  稍后,祖琛休息,学华问:“愿意聊聊天吗?”

  祖琪点头。

  “不良习惯必须戒除。”学华说得很含蓄。

  “我明白。”

  “慎交男朋友。”

  “这是讲运气的,大家不过照公式行事:邂逅、约会、结合,谁还查族谱不成,有幸有不幸。”

  “你遭遇如何?”

  “他没告诉我有妻子。”

  “你大概也没告诉他你有丈夫。”

  祖琪答:“我已离婚。”

  “但他仍替你付帐单。”

  “这叫我好过一点,原来尔虞我诈,彼此彼此。”

  这话由她自己说来好端端,由旁人一讲,就变成讽刺。

  “同他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学华不禁有点好奇。

  祖琪忽然笑嘻嘻地看着她大嫂。

  学华忽然涨红面孔,淑女的分别是,无论做什么,嘴巴不能提。

  接着,祖琪叹口气,“付出代价太大,不好玩。”

  学华说:“你多多休息,我明早有点事,需早睡。”

  祖琪立刻明白,这里是学华的家,她是女主人,彭祖琪不过是前来打扰的客人。每一个家都是铜墙铁壁的独立小单位,外人枪炮都攻不进去。

  祖琪不想叫祖琛为难,她连忙说:“我明日下午也得走了。”

  学华讶异,“是吗,竟这样匆忙?”

  她并没有挽留她,这样的姑奶奶不易侍候,她要走,让她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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