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初吻留下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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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是同学把我叫醒的。

  “闵怀椿,我们都写完了,要先回家。老师还没有来,可不可以请你等他来后告诉他?”

  我答非所问:

  “几点了?”有一点迷蒙和混沌尚留在我的眼底。

  “三点半。”

  才三点半!我正要开口,裴健雄从前门走了进来。她们一见到他,就丢下我跑向讲台,低声跟他说了一些话,裴健雄点头,她们向他挥手,离开教室。

  我叹口气,又剩下我一个人了。都怪我自己贪睡,把好风好景全给睡光。

  裴健雄走到我面前,问:

  “写完了?”

  我摇头,老老实实地招供:

  “一题也没动,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他皱着眉说:

  “那直接在黑板上演算好了。”

  我跟着他走上讲台,拿起粉笔作答。他在一旁凝视,目光在我周身游移。

  第一题我就惨遭滑铁庐,我无奈地看着他;他靠近身仔细地为我每题分析讲解。

  这样过了大概半小时,四题便全部解决掉。我将手洗干净,往身上随便抹两下作数,他突然自我身后环过腰际递来一抹手帕说:

  “还是不带手帕面纸的,嗯?”

  我为他的举动莫名地羞红脸,接过手帕胡乱擦两下,赶紧回身面对他,把手帕递还给他。

  他接回手帕,又说:

  “谢谢你送还的衣服。”

  我背起书包,手贴着腰带说:

  “不客气,那本来就是你的。”胃突然强烈地痉挛起来,疼痛阵阵袭来。我开始冒冷汗,站立不住,终而蜷曲瑟缩蹲落在地上。

  裴健雄跟着蹲下来,频频问我怎么了。我垂着头,无力回答他的问题。他轻轻扳起我的脸庞,看我一脸苍白毫无血色,眉头深锁,大声问:

  “到底怎么了?”

  我的眼光掠过他的身影,又垂下头。

  那种痛真的是我一辈子的噩梦!整个胃里的神经都在抽动,火烧似的剥痛着,像是不绞干我最后一丝力气绝不罢休。

  “你到底怎么了?”裴健雄又问。语调里有一丝紧张。

  我勉强抬起头,对他挤出一抹难看的微笑。“没关系的,我只是胃痛,一会儿就好了。”

  他轻轻将我搂靠在他怀里,好像有一点怜惜,又用手背拭去我额上的冷汗。

  “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像是苛责,又像是怜惜。我觉得迷惘了,这个人真的是裴健雄吗?

  2就心理学的观点来说,星期四是个既不引人兴趣,也不令人兴奋的日子,甚至令人觉得有点不耐烦。它既没有刚体完假充分休息的神清气爽,也少了即临假日的欣欢,如果再加上像我这样等候家教的焦躁,那就更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日子。

  家教老师姓林,是A大物理研究所榜眼探花之流的天才。我不知道妈咪打那里挖来这种宝贝的,她好像很信任他,一点也不担心我们两人孤男寡女单独地处在一间屋子里,是否会发生什么样后果难明的事情。

  我实在不愿意说妈咪不关心我,可是如果这算是她对我的信任,我倒宁愿像以前一样,在街头四处游荡。虽然,长久以来我早习惯了妈咪的冷淡,我潜藏在内心深处,不许旁人碰触的软弱,却一直一直在渴盼多一点点的温暖!

  其实对家教老师没什么好设防的。他是那种天生对异性具有免疫力的人。这样说,并不是说他刚毅正直,独具柳下惠的遗风;或者木呐笨拙,不懂风情。相反的,林先生是个充满男性美的人。这种人,不必他去诱惑招蝶,自然有人自动送上门来。然而,这世界总不是如我们想象那样的构造。以为他群芳围绕,他偏偏独高枝头!家教老师是个唯“书”是图的人——以研究为旨趣,以诺贝尔奖为人生标的。他很严肃的生活,自制力极强的一个人,什么风花雪月,在他看来简直是浪费生命!他就像“简爱”里的圣约翰,完美得有如希腊神抵的雕像,却偏偏满脑袋苦行僧的信仰,一点也没有神仙的浪漫。只不过林先生信仰的是科学,是诺贝尔奖。

  他应该七点就到的。我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六点五十九分四十五秒。

  门铃响了,很规律地按三下。是他!生活脚步。次序从不紊乱的人。

  他坐定后,立刻摊开笔记,讲解三角习题。我对sin、cos之流的宵小鼠辈,从来没什么好感,它们老是阴谋设陷;害得我每回都栽得好惨。

  林先生很有耐性,一遍不会,重来一遍。上课两个星期以来,从没听过他吐出一句急躁的话。大概是我领悟力还算差强人意,尚未到令人青筋暴起的愚蠢程度罢!

  两小时的课程结束后,林先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还不错!你其实不笨嘛!”

  “你这算是恭维还是赞美?”我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我们是在客厅上课的。

  “听着!我绝对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以你的理解领悟能力,怎么会每次考试都那么凄惨。”

  “拥有多少兵力,并不表示就有多少的作战实力。搞不好全是些老弱残兵有个屁用!”我忍不住说了句精话。

  “有道理。”林先生玩味地笑说:

  “这么说,你的完全是些老弱残兵!”

  “差不多了。起码一半都一脚跨进了棺材,剩的一半不是少条腿,就是缺条胳臂的。”“太凄惨了!所以你每次考试都出师不利,满江血红?”林先生不是个太有幽默感的人,不过,他每每能听得懂我略带讽刺又语意晦涩的话。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妈咪请你来的原因。”

  林先生严肃地看着我,语调正经认真:

  “说真的,你只要肯用心,一定没问题的。”

  我叹了口气:

  “但愿如此!世事总不是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别那么悲观,”他微微一笑:

  “事在人为。”我一身相信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总是可以突破,只要肯努力用功,总会有进展的。”

  这就是林先生,信仰科学、信仰诺贝尔奖的人,活得踏实,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方向追求,不空做白日梦,理念一定实践落实的人。

  我对他笑了笑,依然不太有自信:

  “但愿吧!总是有许多你无法掌握的变数。”

  “傻瓜,”他玩笑地骂了一句:

  “我们努力就是要把变数化为定数。相信自己的能力,没那么糟的!”

  我只是笑,不再多说什么。我要是有他一半的自信就好了。只要一半……

  我还是认为,世事总不是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3电视上正在播(往日情怀》。冬日大寒的街头,落魄的芭芭拉,衣着光鲜的劳勃瑞福……。这一幕最让我觉得悲哀。经过了那美好欢乐的日子,再相见,他们各自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彼此的心情。面对过往的那一段尘埃?在相逢的那一刹那,他们心里又有着什么的感慨?什么样的叹息?我无法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属于他们的心情故事,看出属于我疑惑的答案。劳勃瑞福那样浅浅的笑,淡淡的问候,而芭芭拉是那样浅浅的感谢。谁能知道,在他们相互凝视的故事之间,那缱绻缠绵过的山盟海誓?还是,意在不言中啊!

  虽说没有谁对谁错,我怕这样的凄凉。曾经令人那样欢乐流泪过的爱情,见了面却只剩淡淡的笑,那么过去那些个约定盟誓呢?那些个星辰月光下的诺言呢?爱情是件累人的事,我怕潜在那淡淡一笑后的沧桑。

  故事结束了,劳勃瑞福的背影渐淡渐远,我正要起身关掉电视,门铃轻轻地响起。

  这夜深的时候,会是谁按门铃?当然不会是妈咪。妈咪是越来越忙了,常常捱到夜里越过凌晨,仍不见她的踪影。我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向爷爷和奶奶解释的,反正奶奶是个再跟我提那些事了,而妈咪则越来越忙,越来越晚回家。

  门开处,槛外的人先是朝我安静的一笑,才缓步进来。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怀义一边说一边把背包褪下放在沙发上。

  “没关系,反正我也还没睡。”

  他坐下,把背包往旁再挪移,解释说:

  “前几天和几个同学到南部,本来预计明天晚上才回来的,结果提前了一天。他们开车载我到附近就放牛吃草,我只好来打扰了。

  怀义温文有礼,是闵家男人中少见的。我不是说闵家男人粗鲁无礼,相反的,他们个个英挺过人,风度派头十足。我的意思是,怀义给人一种温暖平易的感觉,这在闵家男人身上是难得见到的。

  “到南部?你们大学生都不上课的?”我坐在他对面,不是很热衷地问。电视还没有关掉,芭芭拉翠珊如泣如诉的歌声依旧在那里回荡哀怨。

  怀义将电视遥控关掉,微微皱着眉,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道:

  “你又在看这种颓废的蓝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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