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初吻留下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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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就这么凶悍。况且,许多事都是相对的,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如果对别人太客气了,相对的,只有委屈自己。”

  “可是太凶悍了,你心里又会觉得不愉快,破坏了一天的心情。”

  这倒是真的。我叹了口气说:

  “所以,最好我不犯人,别人也都别来惹我。”

  话声刚落,车子一个大踉跄,害我差点仆倒,还是裴健雄及时将我抓住。

  “抓紧我。”裴健雄叮咛着。我周遭没什么可供抓握的把手,车身如果不稳,我就跟着东倒西歪。我看了看,抓住他的手臂当把手。

  他看我抓稳了,问说:

  “不是说好来找我的?”

  听他这样问,我又莫名地烦躁起来,回答的口气很不耐烦。“我是去了,可是没看到你。”

  “撒谎!”他倒直截了当:

  “我一直待在办公室,根本没看到你来。”

  “是吗?你没看到我?”我哼了一声:

  “我看到你倒看到了什么香什么玉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标准任性、嫉妒、小家子气的小女子姿态。可是我心里实在又酸又气,控制不住那种酸意。

  “你既然去找我了,怎么不叫我?”他居然还笑得出来,满脸泛滥的得意。

  我没好气的回他:

  “怎么叫?叫你裴健雄还是裴老师?”

  他玩味地注视着我,唇角一抹邪恶的笃定。

  “生气了?嗯?”

  我别过头,心里气他竟然什么也不解释。

  他将我的脸扳回来,拍拍我的脸颊说:

  “好了,别气了。你总不能要我一句话也不跟别人交谈吧!”

  车子这时进入市区了,触眼尽是繁华的景象。车厢内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因应有这片繁华最原始的如唤。

  裴健雄揽住我的腰,避开人群的骚动。

  “别再胡思乱想了。”他手用力,将我更带近他身前,几乎是紧靠在一起。“我说过,我谁都不要,只要你。你才是我最宝贝的。”

  他的话声低沉充满诱力,我只有乱七八糟的点点头,软弱在他的温情下。然后我抬起头,视线越过窗外,叫了声“糟糕”,抓住他,一路挤下公车。

  这路边的景色全然不对,我搞不清是一开始就搭错了,还是坐过站。只有楞楞地看着裴健雄。他给我一记爆米花,大声说:

  “小迷湖,是不是坐错车了?”

  我一劲地对他傻笑,他朝我摇摇头,拦住一辆计程车,把我塞进车里。

  “进去吧!迷糊蛋,别一直站在那里傻笑!”

  天空仍然未见清朗,可是低垂的长空,散透着几些撩人遐思的天光。

  2晴空碧丽如洗,美丽的暑假已经过了一半,时距明年七月六考的日子也往前推进一个月。几乎每科任课老师都不厌其烦地提醒叮咛我们:高三了,该收收心了,好好为联考打算打算。黑板边角处每天变换的数字,也以显明的姿态明白昭告我们,距离七月大考的日子不远了。搞得人心惶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任重道远,少背了一篇论语孟子就觉得罪恶深重,对不起古圣先贤。倒是我,局外人一般,老觉得那遥远得跟我扯不上关系,累得玫瑰和冬瓜每天见到我,催魂似的,这个要背,那个会考,直罗唆个不停。

  这日子,荒凉得叫坠落。

  而妈咪是完全不管我的事了,全心陶醉在她的爱情里。这样也好,反正我也习惯了,少了妈咪在身旁反而更逍遥——虽然有时,只是有时,一个人在外游荡时,看着天上的浮云,想着想着,会觉得有点心酸。

  家教林先生辞教以后,有半年了,妈咪提都不提关于我课业的事。妈咪既然不管,我也懒得为功课操心太多。好几次冬瓜找我一起上家教班,我都不置可否。甚至暑假的辅导课,我也只是尽义务似的,每天背着书包摇摇荡荡上学去。反正只要到了就行了,至于心到不到,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甚至对于裴健雄,我也是全然心不在焉的神情。当他告诉我他答应林校长继续任教一年时,我也只是“哦”一声算是回答。我神游于自己的恍惚迷离中,陷身在虚无缥缈的空洞里。

  就在那个时候,风里飘荡吹来关于他和宛香玉暧味不明的呢喃。我听了,只觉得陌生得很,像是在听别人的传奇,而忘了主角其实是自己。我的态度冷漠到冬瓜都看不过去,她把我拖到角落质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茫然地看着她。

  “拜托你不要装这一副死样子好不好!”冬瓜竟然蹦出超乎她淑女端庄的粗鲁话。“你不是跟裴健雄很好吗?他怎么跟宛香玉揽混在一起?”

  我想了想,然后说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不会问他!”

  “问他?”我皱着眉,觉得好麻烦:

  “要问什么?”

  冬瓜摇摇头,骂了句:

  “你实在不是普通的笨。”我耸耸肩,自顾自在走开。现在我什么也不关心,我只爱坐在房间的窗台上,迎着仲夏午后慷懒而适意的凉风,看尽高潮晴雨的天空,和眺览窗台外,那一片无边无尽的都市风情。就那样任风砍指拂,想像夕日沉落的地方,是一片湛蓝无垠的大海,也许是太平洋,也许是大西洋,也或者是地中海,金光灿烂或者火红炫耀,将我融化入那一道温热至极的霞光之中。

  每天,我就这样在窗台上,坐望夕日消沉,说不出心中是欢喜或者悲伤。那有着一头暖软柔顺和波浪般起伏金发的小王子说:

  “一个人悲伤时,总是特别喜欢夕阳。”有那么一天,他在他小小的星球上,看了四十四次的落日、我合上书,忘了问他,那一天他是不是觉得特别悲伤。

  在我的窗台上看到那颗小行星,可是,我想在我坐望夕日浮沉的同时,小王子也许也正搬着他的小倚凳,看着夕阳璀璨的金光。

  然后,我开始往天文台跑。每天辅导课一下课,我就迫不及待地往天文台的方向推进。在同学们各自穿梭转战于各大补习班家教班的同时,我却一路游晃到天文台的星象馆。

  我找不到小王子的小行星,却陷溺钟情于M四五的绚丽璀璨。夜夜我像游魂一样,终夜仁立在顶楼天台,守候着和M四五遥夜的相会。

  开学第一次高三模拟会考,我的成绩滑落到数百名以外。美丽的女导师,拿着成绩表,对我皱眉说道“怎么搞的?闵怀椿,这样的成绩,你还考不考大学?”

  我对她微笑,心里想,我考不考大学干你什么事!

  我把考卷、成绩单那些垃圾全清入垃圾筒中,留下M四五的海报在我抬头可见的方向,面面相对。

  开学了,回家得晚,我赶不上落日金黄的时刻,依在窗台上看起月升星转。我把灯全调暗,让房里犹剩的天光由铁灰的暮色沉沦至漆暗的墨黑中。

  在黑暗中可以想起很多事,可是我常常什么都不想。有一回不小心,勾动了一番心事,滴下几颗眼泪,那一天便早早地睡了,不再理会满月的光华。

  玫瑰以为我因为功课烦心,直劝我放宽心,反正联考还是明年的事。后来透过冬瓜知道我跟裴健雄一些二三事,恍然大悟,却自作聪明,自以为此刻正值我情绪的非常期,不宜刺激我,只是一劲柔声相劝,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我一概对她们微微地笑,没有多余的语言动作辅助表示我全然了解她们的话,玫瑰以为对牛弹琴,高声骂我白痴,一脸恍惚低能的傻笑。

  而妈咪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活到底起了些什么变化。好几次我夜游到子夜时分才回家,却见她房内的灯光依旧是晦暗的,我们母女疏离到同住一个屋檐下,连句虚伪表面的客套话都显得奢侈多余。

  妈咪依然是那样的高贵、优雅,明艳照人。可是,我从不曾感受到发自她内心一点沸腾的热度。从前她把全部的爱给爹地,后来爹地死了,她用剩下的精力周旋在事业和社交上。现在,她把重燃的热情,如数灌溉她和亢久明共生的爱苗,吝啬地不留给我一丝光芒。或许她以为我不需要她的关注、她的温热——我一直都那么独立自强的不是吗?还是我的冷漠使她忘了,关于我冰封的心,需要一腔滚烫的热情来消解。

  对于妈咪,我从来不存在什么奢望。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习惯独自面对一屋空荡的冷森寂寥。走在路上看见形容亲呢的母女,也学得不觉痛痒。有种人,少了关爱和温暖一样可以活得很好。我想,大概我就是那种人。可是为什么每每在华灯初上微寒昏黄的街头,听得“甜蜜家庭”这首歌,一种酸楚热辣的泪就会盈满我的眼眶?

  我觉得好累。M四五尽管如何璀璨明亮,依然不入我心里那块为黑洞包转的荒凉地带,而给我一丝微暖的光热与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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