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我爱,我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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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关上门,她便恨恨地说:“那可恶的马柏亮若再敢说一声他有权处理杨本才的财产,我告到他人头落地。”

  王振波笑了,“我们鼎力支持。”

  罗律师继续说下去:“本才生前并不喜欢我。”

  喂喂喂,本才心里嚷:我还没有死呢。

  罗律师也发觉说错了,“呃,我是指我们老是争吵,她太喜花费,我管得她太严,许多无谓开支我都禁止。”

  本才微笑,罗说得很坦白,她俩的关系一直不算好,曾经一度,本才甚至想开除她,不过由于聘用她的是本才的父亲,本才无权,罗才留得下来。

  “现在想来,真觉过分,为什么不让她花呢?”罗允恭十分懊恼,“什么二十五万元一辆的平治爬山脚踏车,一百万元一套名建筑师怀德设计的拼花玻璃窗……现在,送她也不能享用。”

  本才觉得不忍,她走过去,轻轻拍罗的肩膀。

  “小朋友,你不知我有多后悔。”

  本才走近书架,移开两本淳厚的法律参考书,自空格处取出一只装拔兰地的扁银瓶子,递给罗允恭。

  罗律师顺手接过打开瓶盖喝一口,觉得不妥,跳起来,瞪着加乐,“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酒放在何处?”

  王振波连忙说:“小孩顽皮无意翻动东西,你别见怪。”

  翁丽间也说:“加乐,过来这边。”

  本才只觉好玩,打开茶几上瓷盒,找陈皮梅吃。

  精灵的罗律师处处留意加乐动静。

  她蹲下来看着加乐,“小朋友,你对我办公室摆设这样熟,你从前又没来过,这是怎么一回事?”

  本才一按钮,音乐响起来。

  翁丽间笑,“加乐,别多手,我们这就告辞。”

  何教授一一看在限内。

  至此,她已毫无疑问,王加乐与杨本才的确心灵相通。

  这时,众人眼中的小加乐打开了衣柜,取出一件大衣。

  罗律师立刻说:“这件外套是上次本才留下的。”

  最后,本才方乖乖坐下吃点心。

  表演了那么久,本才累了,靠在王振波身边。

  王振波原来并非小加乐生父,本才觉得减低不少压力。

  她毫无顾忌地紧紧靠他身边。

  做小孩也有好处,可以肆意做自己爱做的事情,像握住王振波的手不放,不必怕羞,不用解释。

  翁丽间说:“我们要告辞了。”

  归途中,本才在车子后座睡着。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本才醒了。

  刚刚好听见王振波说:“离婚文件已经做好。”

  本才不出声,只觉悲凉,有两个人投资了多年的心血与感情泡了汤。

  “欧阳过几天便会叫我们去签名。”

  当真无可挽回了吗?

  翁丽间说:“离了婚反而轻松。”

  王振波问:“你始终对我有误会。”

  翁又反问:“还重要吗?”

  “不,不再重要。”

  “所以,连恨意也无,不分手还待几时。”

  王振波又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错的都是我。”

  糟,本才想,连争都不屑争,可见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多谢你仍然让我们母女住在王宅。”翁丽间说得十分客气。

  “你们永远受欢迎。”

  “熟悉的环境对加乐很重要。”

  她转过头来看女儿。

  本才连忙展开一个笑容。

  翁丽间心酸,“加乐,再给妈妈一个机会。”

  本才伸出手去,何世坤教授说得对,女性应支持女性。

  “对了,世坤叫加乐每天下午到她诊所。”

  “我会通知司机接送,教授有什么结论?”

  “暂时还没有,但是我看得出加乐此刻起码有三岁智力。”

  本才啼笑皆非,太会开玩笑了,杨本才三岁就在做十岁儿童的功课了。

  翁丽间拭泪,“她似终于开窍。”

  车一到家,母女拥作一团。

  翁丽间说:“你对加乐,真是赤诚爱护。”

  本才疑惑,那么,谁是王加乐的生理父亲?

  这个人身在何处?

  保姆出来笑说:“竟去了那么久,加乐,过来洗澡休息。”

  本才回到卧室,不知怎么,身不由主,钻进床底,拥着玩具,蜷缩在角落。也没有人来劝她出来。

  躺半晌,她安然入睡。

  真没想到床底比床面舒服安全。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小小被褥,可见有人照顾她,是谁?

  本才伸个懒腰,这样小的手与脚,可以做些什么?平胸,尚未发育,非常方便,毫不费劲可以俯睡。

  她自床底爬出,发觉床上有人。

  是王振波累极而睡。

  床不够长,他的腿伸在床沿外,像巨人到了小人国,英俊的人入睡了也是好看的,青色须根已经长了出来,浓密的头发有点凌乱,眉头紧皱。

  领带已经解下,握在手上,来不及放好,已经睡着。

  本才愿意多了解这个充满爱心却又得不到爱的人。

  房间浅蓝色天花板上漆一朵朵白色的绵羊云,真是一间可爱的儿童寝室。

  架子上有音乐盒子、画册、洋娃娃。

  本才始终挑了纸笔,打草稿,画床上的王振波。

  肯定被爱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

  啊,开心得有幸福的感觉。

  本才自遭突变以来第一次心境平静。

  保姆轻轻推门进来,食指放唇边,暗示本才不要吵醒王振波。

  她再招招手,叫孩子出去。

  看,人类其实何需说话,简单手势已足够表达心意。

  能说善道,反而说多错多。

  保姆让她吃点心。

  “你是个乖小孩,为什么把你说成低能?”

  本才笑笑,不出声。

  “是否偏心?”保姆轻轻说,“人的心一偏,难有公道意见。”

  真的,朴素变寒酸,聪明变嚣张,勤力变巴结,没有一个好人,没有一件好事。

  本才觉得饿,吃得很多,加乐需要发育,她不能辜负孩子,必须吸取营养。

  她看了一会电视儿童节目,挂住王振波,走回寝室。

  他刚刚醒来。

  看到加乐,他微微笑。

  本才伸手过去,用小小手指,轻轻揉平地皱着的眉心。

  王振波唷一声,“原来我连睡着都满面愁容。”

  本才看着他不出声。

  “加乐,你看,成年人一丝快乐也无。”

  本才握住他的手。

  “不过,加乐,你是我生命中的阳光,你天真的笑脸可救我贱命。”

  他长叹一声。

  本才骇笑,人生被他形容得一文不值。

  “早上起来,也是为了你,加乐,否则真不愿睁开双眼。”他说下去,“看着你一天一天进步,我心欢欣。”

  翁丽间探头进来,“同孩子瞎讲些什么?”又对女儿说:“加乐,换衣服去见老师。”

  离了婚,感情反而好转,语气,表情,都减少敌意。

  保姆替本才换上蓝白二色的绒线裙,再替她穿上深蓝色大衣。

  翁丽间打扮孩子的品味,同本才的母亲一样,不知怎地,觉得幼儿也要穿蓝白灰才好看,本才小时从来没穿过大红或是红,没想到加乐的遭遇完全相同。

  本才穿上黑色漆皮鞋,跟着父母出门去学校。

  校长出来接待。

  “嗯。”她说,“真是一个特别的孩子,我已看过有关加乐的资料。”

  本才静静坐着不语。

  “不过,我们这间学校的学生全部与众不同。”她笑容可掬,信心十足。

  老师走进来。

  “加乐,江老师陪你参观学校设施。”

  本才轻轻跟在江老师身后。

  江老师年轻漂亮,声音动听,“我负责教你语文数学,我们一对一,你说可好?”

  本才随即想,这笔学费一定是天文数字。

  “小息时你可与其它同学玩游戏。”

  本才点点头。

  “听讲你不爱说话?”

  本才笑笑。

  “说得不好不要紧,慢慢讲,我们华人对口舌便给的人其实并无好感,夫子道:巧言令色鲜矣仁,又说,君子讷于言。”

  本才笑了,江老师真可爱。

  “你喜欢绘画?”

  本才又点头。

  “那好极了,在这里,你不会失望。”

  小小课室,光线柔和,布置舒服。

  “我们这里,有患自闭症但钢琴不学自通达到演奏级水准的学生。”

  本才啊一声。

  “也有对生活一窍不通至今不会扣衣纽的数学奇才。”

  本才惊讶,真没想到有那么多同病相怜的孩子。

  江老师说下去:“不能用科学解释,简直像一个人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样。

  本才呆呆聆听。

  “还有一个女孩子,原籍美国田纳西,可是两岁时一张嘴就说马赛音的法语,至今研究不到因由。”

  本才眨着眼,呵,全是小怪物。

  今日的杨本才亦是其中之一。

  “你们与一般孩子不同,有些方面输给普通人,可是,在其他方面胜过多多。”

  本才抬起头来。

  江老师问:“我说的话,你都听得懂吧?”

  本才颔首。

  “没有经验的人,时时对天才手足无措,大意扼杀。”

  本才不语,不会讲话有这个好处。

  半晌,王振波出来了。

  他悄悄问幼儿:“喜欢这间学校吗?”

  这次,本才连忙摇头。

  “我也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本才笑了。

  “学校里怪人很多,可是加乐,我们不过是普通人,我们不用上这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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