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天秤座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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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跟哪一组?”

  “辛显荣。”

  “他是个好上司,你有机会学习,不过此人耳朵软,爱听谗言。”

  瑞云骇笑,“晚霞姐你说话好不率直。”

  日朗也笑,“我认为拐弯兜圈子不见得会为我带来什么,不如有话直说,此刻已成焦日朗标志,改也改不过来。”

  “晨曦说得对,地球上好人也不少。”

  “不过,”日朗感慨,“你要小心坏人。”

  “坏人,”瑞云小心翼翼地问,“是令我们伤心的人吗?”

  日朗想一想,“那倒不一定。”

  “那,他们是什么?”

  “他们是故意伤害别人的人。”

  “可是,有些人天生敏感脆弱,十分容易受伤害。”

  “瑞云,我相信在这种事上,蟟会也自有公论。”

  瑞云立刻笑,“我们且不谈这样可怕的题目。”

  “是晨曦叫你来找我吗?”

  瑞云点点头,“晨曦说你对她极好。”

  “不,她特别懂得感恩才真。”

  日朗感喟,少年时她崇拜一位师姐,爱护她尊敬她,掏出时间、心血帮师姐做资料交功课。师姐反应冷淡,日朗只当自己做得不够好,介绍朋友给师姐,把最珍贵的参考书借出给师姐,结果师姐毕业了,电话也没有一个,找上门去,吃了闭门羹。

  “结果她怎么样?”

  日朗顺口答:“沽名钓誉倒是成功了,奈何生活十分潦倒。”

  然后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瑞云笑笑,“看你表情猜的。”

  “你不会有阅心术吧?”

  “哪里有那样的本事。”

  日朗定定神,用两句话结束她那段过份热情一面倒的友情:“一个人,心计高于才情,永远不会成功。”

  后来那师姐仍然利用比日朗更年轻的学生为她跑来跑去,但日朗认为那些人才干大大不如她,师姐恐怕不满意。

  日朗对范立轩都没有那样好。

  瑞云说:“我回去准备一下,先告辞了。”

  “有事尽管找我。”

  “谢谢,晚霞姐。”

  弄假成真,这个舞台艺名大抵要跟着她好些时候。

  下午,日朗到街角去看天秤座书店开幕。

  她站得比较远,但是花牌比她排得更远,排场叫日朗吓一跳。

  难怪孙敏如可以开书店,真正本钱宏厚,蚀得起。

  花牌多数由银行送来,日朗赫然见到王首文与霍永锦的名字,呵,这个都会畸型地狭小,人同人容易挤到一块儿。

  孙敏如正在招呼客人,用的不是茶,而是香槟。

  收起儒雅那一面,看得出孙敏如交际手腕非同小可,约比岑介仁高明十倍以上。

  齐大非偶这四个字忽然闪过日朗的脑海。

  老庄不知有无选错人。

  像老庄那种段数,日朗尚可应付着讨价还价,可是这位孙敏如简直高深莫测,几重身份,几种性格,难以捉摸。

  日朗但愿她也是千面女星,可是笨拙的她只有一副脑袋,一副心肠。

  维持一个距离作为观众,日朗看到许多平时疏忽了的细节。

  她并没有上前同孙敏如打招呼。

  她看毕热闹,悄悄离去。

  才转过身子,有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日朗抬头,有意外之喜:“立轩!”

  可不正是范立轩,“他们说你在这里。”

  “看热闹嘛。”

  “为什么不投进人群去参加演出?”

  日朗黯然笑,“不能够。”

  “太清醒了是不是?”

  日朗点点头。

  “不能够全情忘我,投入角色,故念起台词来,空洞虚伪,又不欲自欺欺人,故悄悄离场。”

  日朗看着她,“范半仙,都被你猜到了。”

  “我说的是我自己,不然还真没那么准。”

  日朗挺关心,“你怎么了?”

  “顾忌太多,鬼鬼祟祟,双方都不开心。”

  “立轩!叫你忘记从前的事。”

  范立轩苦笑,“不,不关那一段事,是我自己放不下自由身。”

  日朗大惊,“吹了?”

  “你的神情同我妈一样。”

  “你少侮辱我,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谈。”

  谁知此际背后一个声音接上来,“就到敝店如何?”

  日朗不知恁地涨红了脸,到底还是叫孙敏如找到了。

  只见他笑嘻嘻地看着两个女生。

  唉,日朗想,假使焦日朗只有十八岁,那还不即时跟了他去。

  可是当下日朗只是定一定神,为他们介绍过,然后说:“我与立轩早已约好今晚见面。”

  孙敏如并不勉强,客气地送她们走。

  范立轩说:“日朗,你交游好不广阔。”

  “你且莫理我这些,我们先说你那笔。”

  “没有什么好讲,怪只怪自己志大才疏,自私自利,不愿妥协。”

  “对方要求那么苛刻?”日朗张大嘴。

  “不是对方,而且组织家庭,必须作出若干牺牲。”

  日郎低下头,“我也明白。”

  立轩说:“多年来我们苦苦经营,已经成功创造了自己的小世界。我们是太阳,众星环绕我们运行,我们则照亮他们,引以为常,不愿做附属品。”

  “不能平起平坐吗?”

  立轩笑,“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即是西风压倒东风。”

  日朗看着天花板,张开嘴,又合上。

  “说呀。”

  “或者,我们根本不想有一个家庭。”

  “或是想得不够厉害。”

  “让我们去喝一杯。”

  “到舍下吧。”

  “可惜天秤座酒馆已经关门。”

  谁说不是。

  范立轩陪日朗玩二十一点,津津有味,赢了好几百元。

  日朗越来越觉乏味,拼命地输,费时拖,一如她应付感情,已经意兴阑珊。

  不多久,电话铃响,又不多久,立轩的朋友来接她。

  这是日朗头一次见到他,一表人才,斯文有礼,算是人上人,可是范立轩却仍然踌躇。

  越多选择,越是烦恼。

  把好友送走,日朗松口气。

  把双腿搁在茶几上,自由自在,打个呵欠,伸个懒腰。

  日朗忽然听到老庄的声音:“太懒了。”

  日朗对于老庄神出鬼没引以为常,笑笑答:“你理我呢!”

  “老了要吃苦的。”

  日朗不在乎,“先甜后苦,也算值得。”

  “多寂寞凄清。”

  “我早已习惯。”

  老庄的笑声继续传来,“可是你命中有一女。”

  “走着瞧吧。”

  日朗听见老庄叹息一声。

  过一会儿,日朗问:“那人,不是孙敏如吧?”

  老庄以有商有量的口气反问:“你说呢?”

  “去你的,老庄,我再也不要同你说话!”

  接着日朗帮母亲搬家。

  第十章

  房东太太要请她们吃饭,日朗不好推辞,在那狭小的客厅里坐了下来,有一碟子炒菠菜非常香甜,日朗意外地吃了好多。

  母亲的衣物已经收拾好,用一辆轿车便可载走,家具全用新的,大部分已送到新居。

  母女二人没有谈话,各自低着头。

  房东太太热心,是真的不舍得:“姚小姐,住了那么久,自己人一样,看着我们家老二与老三中学毕业出来找事做,又教他们写求职信……从来不欠房租,克勤克俭过日子,姚小姐真是好人。”

  日朗从来没想到母亲在别处是那样受尊敬的一个人。

  “姚小姐,以后有空来看我们。”

  掌灯了,日朗说:“我们真的要走了。”

  她替母亲拎起两件行李出门。

  日朗早已练得力大无穷,一口气朝电梯走过去。

  只听得母亲在身后叹口气,“总算离了这里。”

  由此可知她并无留恋。

  倒是日朗,对房东太太的盛情十分感动。

  如果焦日朗有一个那样的家庭,那样的母亲,也许一辈子走不了那么远。

  她把母亲载到新家,替她把行李提上去。

  那是一幢新厦,光洁明亮,处处透着油漆味,许多单位还在装修。

  日朗听到母亲喃喃道:“不可同日而语。”

  这已经是欣赏感谢语了吧,这些年来,日朗从未听过母亲称赞一句半句。

  用锁匙开了门,把行李拎进去,日朗忍不住四处巡视了一下。

  那单位小是小得不能再小,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方向不错,空气流通,一个人住不知多自在。

  日朗在心中说:“岑介仁,谢谢你。”

  当下她对母亲说:“所有账单我来付好了。”

  母亲忽然说:“我也有收入。”

  日朗不再客气,“那好,有需要再通知我。”

  她取过手袋要走。

  满以为母亲会叫住她,给她一杯茶,然后讪讪地问:“日朗,你不再恨妈妈了吗?”那么日朗可以趁势道:“妈妈,我从来没有恨过你,都是环境把我们逼成这样。”那么母女之间的误会从此冰释,像姐妹般融洽地生活下去。

  可是没有。

  日朗在走廊逗留了一会儿,等母亲唤她,可是没有,母亲已经扭开电视,并在沙发上看起文艺节目来。

  日朗只得启门离去。

  母亲大抵永远不会软化,她的一颗心已经麻木。

  的确是环境把她们逼成这样。

  岑介仁拨电话问她:“新居如何?”

  “很好,很喜欢。”

  “你声音却似闷闷不乐。”

  “介仁,你说得对,兵不厌诈,钱不嫌多,一味清高,叫老的小的吃苦,真不是办法。”

  岑介仁很高兴,“所以,我们要结婚,其实可以结婚的,彼此终于有了共鸣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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