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天秤座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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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什么快同慢?我同任何人都是君子之交。”

  岑介仁听她口风有变,不禁大为可惜,“日朗,要是喜欢,就得争取。”

  “这是什么话!”

  “忠言逆耳。”

  日朗温言道:“还不致于喜欢到那种地步。”

  岑介仁突然问:“比起当年我同你又如何?”

  这种问题在今时今日怎么难得到焦日朗,她应对工夫已经练至第九层,立刻回答:“我记忆不太好,这种事,没有比较。”

  “我觉得每次约会,你都很高兴。”

  “正确,介仁,你一直是个好伴侣。”

  “至少你不恨我。”

  “不,我不恨。”

  “但是你也不爱。”

  “你说得对,介仁,你观察入微。”

  岑介仁悻悻然,“然后,每个人都是你的好朋友。”

  日朗笑。

  “要叫一个女子恨恶,也不是容易的事吧?”

  日朗吃一惊,“这不是你的目标吧?”

  “不爱我,至少也恨我。”

  “呵,心理变态了。”

  “别说出去。”

  “最近同谁相处?保不定我一妒忌,就到处宣扬。”

  “日朗,太抬捧我了。”

  “好好生活,多多发财。”

  “我想念你,日朗。”

  “我也是,介仁。”

  “一定有办法解决我们之间这个死结。”

  “是,闲时想想可供消遣,现在我要挂线了。”

  岑介仁真有趣,希望往后的日子里,他继续同她来往。

  想他那样做也不难,总要有好处给他。

  世上每一件事,都要付出代价去换。

  母爱也是呀,首要条件是要听妈妈的话。

  母亲的电话跟着来了。

  她从来不说自己是谁,“日朗,我打算做几个菜请你,几时有空?”

  她,入厨?日朗讶异。

  记忆中母亲从来不动手,厨房往往连一杯热水也找不到。过年过节,家家户户热腾腾的菜肴做出来,焦家却没有这回事。

  多年来日朗已经习惯,变成一个不过节的人,最受同事欢迎,每次节日,她都自动献身,留下当值。

  日朗建议,“我请你在外头吃。”

  可是母亲坚持,“对我手艺没信心?”

  “那好,明日或后日晚上七时正吧。”

  “你可以带一个朋友来。”

  日朗苦笑,朋友?呵,是,朋友。

  她决定叫范立轩。

  母亲指的人当然是异性朋友,多么不巧,早一日还可以约孙敏如。

  立轩却说:“你应该一个人去,她许有话同你说。”

  “我就是怕她开口,有外人在,容易应付。”

  “好不容易打开多年僵局,给她一个机会,冰释误会。”

  日朗沉默一会儿,“我的童年及少年因他们二位泡进沟渠,我还没准备放弃这笔账。”

  “过去已是过去。”

  “立轩,就因为过去的不会回来,我才怀恨在心。”

  立轩感喟,“既然如此,不必勉强。”

  “她干吗请我吃饭?”

  “酬谢你。”

  日朗苦笑。

  “也许,因为她终于拥有一个像样的家,便把多年隐藏的才华施展出来,你是第一名观众。”

  日朗不语。

  “不是不值得同情的。”

  立轩的意思其实是可怜。

  日朗叹口气,躺在沙发上,浑身平睡,才知道自己有多累。

  一眼看到那只天秤座时计正在茶几上。

  谁,谁把它取出来?日朗顺手把玩。

  “给你换上新电源了。”

  “老庄,你怎么做得到?”

  “摇控。”

  “我将会有何得益?”

  “得益得名得利,地球人牵挂的莫非这些,难怪痛苦多乐趣少。”

  日朗忽然动气,“去,把时计取回去,我不稀罕。”

  “什么,你不想回到过去?”

  “咄,过去的事我岂不比你更清楚百倍,我努力将来还来不及呢,没空到过去逛。”

  “那么,你不希祈到未来观望吗?”

  “未来迟早要来,急什么,更不用提早知道。”

  “噫,焦日朗,你有点与众不同。”

  “老庄,这话是褒是贬?”

  “日朗,把时间留着作纪念吧。”

  “慢着,老庄,你几时派人再来开一家酒馆?”

  老庄笑呵呵,“此事不由我作主。”

  “请你把事实反映上去。”

  “遵命。”

  “有空常来陪我说话。”

  “这是最后一次了。”

  “呵,你终于要把仪器交还。”

  “正是,日朗,再见。”

  日朗无限惋惜,“我与你们友谊长存,在你们处我得益良多,我获得机会反省过去,瞻望将来,家母因此与我初步谅解,我十分感激。”

  日朗得不到回复。

  “老庄、老庄?”

  静寂一片。

  谈话已经结束了。

  日朗不甘心,“老庄,再多讲几句嘛。”

  没有音讯。

  日朗颓然倒下。

  过一日,日朗与立轩到母亲家作客。

  出乎意外,母亲的二菜一汤居然做得清淡可口。

  因为有立轩这个外人在,大家都没有多讲话。

  看到母亲总算有个家,日朗有点宽慰。

  姚女士忽然问:“你们在外做事,人面也算得广吧?”

  立轩微笑,“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什么都见过。”

  “总有好人吧?”

  “好人?好人。”立轩仍是笑。

  日朗更正,“好人比坏人多。”

  “什么样的人最有趣?”

  日朗笑答:“天外来客最稀罕。”

  姚女士看着两个时代女性,“总找得到伴侣吧?”

  “慢慢来,看仔细点,挑得准。”

  姚女士抬起头,想了很久,目光凝视远方,像是记起前尘往事,又似感慨万千,终于说:“这同眼光无关,反而与命运挂钩。”

  立轩微笑答:“阿姨,现代女性选择比较多。”

  姚女士立刻说:“祝你们幸运。”

  日朗很宽慰,母亲能做到这样,她已经十分满足。

  是她先走对了这第一步。

  饭后两人告辞。

  在街上,日朗问立轩:“你送我妈那一小盒礼物是什么?”

  “香水香皂。”

  日朗点点头,“那时她老到我家来不告自取。”

  “日朗,从前何故对阿姨吝啬?”

  “报复。”

  “你对别人最慷慨大方不过。”

  “因同别人无亲无故无仇。”

  “是有这种怪人,关系越是亲厚越是计较。”

  日朗不语。

  “后来又是怎么看开的呢?”

  “我做了一个梦。”

  “梦,什么梦?”

  “我回到过去,自己还是一个幼婴的时候,看见母亲抱着我,又替我沐浴……彼时,总是由她养活,忽然心平气和,无话可说。”

  立轩微笑,“开头的时候,我们还真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是,我们受生活所逼,身心渐渐起了变化,运气好的变化,运气差的退化。”

  “努力呢,我们不用勤力向上吗?”

  日朗笑,“那是份内之事,此刻这个社会,只有巴结得过分的人,谁敢怠慢。”

  “来,我们去喝杯咖啡谈谈。”

  这么空,可见已与男性伴侣疏远。

  他们到咖啡座坐下。

  日朗说:“看,将来看是有什么叫我舍不下的,就是本都会这个喝茶的地方。”

  一坐下,发觉四方八面都是熟人。

  左边靠着磨沙玻璃的是梁兆平与霍永锦夫妇及几个朋友。

  那梁兆平一见日朗,立刻过来打招呼,握着日朗的手不放。

  日朗笑问:“下一站又该往何处?”

  梁兆平兴奋地说:“新欧洲地图终于发行了,你看到没有?日朗,我将随国家地理杂志去拍摄欧洲新貌。”

  霍永锦在后边朝焦日朗眨眨眼。

  “永锦,”日朗站起来,把霍永锦左手合在双手中摇,“大家都好吗?”

  “日朗,还过得去。”

  “朋友在叫你们呢。”

  霍永锦说:“日朗,改天我们一起吃饭。”

  “当然,随传随到。”

  “日朗,这样客气,折煞我矣。”

  他们贤伉丽归了原位。

  范立轩说:“日朗,怪不得阿姨说你人面广。”

  话还没说完,有人在一侧轻轻叫:“日朗。”

  日朗抬起头,那人却是英俊沉郁的王首文。

  “王兄,别来无恙乎?”

  “尚可,日朗,为何电话都不给我?”煞有介事低声抱怨。

  “你大可叫苏思宏来约时间。”日朗笑。

  谁知王首文说:“苏某已经退休,移民到温哥华钓鱼种花滑雪去了。”

  日朗对这个苏思宏颇有点好感,“好家伙,果然退下去了。”

  “是呀,苦忙之际,有点羡慕他。”

  “现在谁顶他的位置?”

  王首文身后跟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与他宛如两兄弟,立刻朝日朗展开笑脸。

  王首文当下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日朗,容后再约。”

  日朗与他道别。

  立轩十分讶异,“日朗,你几时认识了一班如此精彩人物?”

  日朗扮一个鬼脸,“范立轩,当你闭关练功之际,世上发生了许多新鲜事,待你有空,慢慢一件件说给你听。”

  “都是你的朋友?”

  焦日朗十分惆怅,“是,都是好兄弟。”

  立轩抬起头,“嗳,岑介仁过来了。”

  日朗笑,“别开玩笑,哪有这么巧?”

  “真的,就站你身后,带着女伴。”

  日朗不信,别过头去。果然,身后站着岑介仁,带着女友,却不避嫌洋派地低头吻日朗额角。

  日朗有点尴尬,故对那女孩子说:“我是老岑的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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