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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胆子跟我说话?”我震惊,好!我听听看,我服贴了,她有种!

  我取过电话。这阳明的声音是清晰明亮的。

  “姐姐?”她这样称呼我。

  我冷冷的说:“我不是你的姐姐,我是露的姐姐,我请求你离开露,她还有下半辈子的幸福要顾及,你不能引诱她,去找别的牺牲者吧。”

  “我很爱她。”

  “你使我呕吐。”我说。

  “真的有那么严重? ”阳明浅笑,“并不是你想像的,你看HUSTLER杂志太多了!”

  “你胆敢侮辱我,”我怒火中烧,“你如果不离开露,你走着瞧。”

  露在一旁说:“我不会离开她。”

  “上帝基督!”我说:“我要掷电话了。”

  那边很恒静的说,“我们都是成年人——”

  “你几岁?”我忍气问。

  “廿四。”

  我呆住,没想到她更年轻。

  “你是干什么的?”我又问。

  “我是电影演员。”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头上。“你不可能是林阳明!”我说。

  “我是的。”她说。

  “对不起,我要挂电话,我不能再忍受了!”我放下话筒。

  我瞪着露,“她不是林阳明。”

  “她是的。”

  “但是她有全世界的一切!你们到底谁先把谁往这条路上带?”

  露不回答,她到浴室去洗脸。

  我赶上去,“露,你可以随时找到你喜欢的男人——”

  “我有事,我要先走一步。”她说:“对不起,姐姐,”她在我额前亲一下。

  “你别走!”我说:“露!”

  她转头,她一脸的恳切:“姊姊,我这一生人,什么也不如意,爸爸离开我太早,我没有足够的爱。我的工作岗位不理想,我没有足够的金钱。我没有读成BAR,学业也不满足, 你想想, 姊,这是我一生人当中唯一有安全感的时刻。”她说:“让我快乐一点过下去吧。”

  我的眼泪流下束。

  “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我责问。

  “你知道这个城有多大,我不想别人先告诉你。”

  “谢谢你。”我恨说。

  她看着我一会儿,终于开门走了。

  我要吞服多少镇静剂才能入睡。我简直不能接受,露竟成了一个同性恋者。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能问:你们接吻吗?拥抱吗?

  还是:你们可有打算结婚?

  我跑到街上,把所有刊登林阳明的电影画报买回来翻阅。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一张脸稚气与秀气兼有,嘴唇很薄,鼻子小巧笔挺,当红的女明星。两个这么出色的女孩子,忽然同时对男人失去兴趣,怎么会。

  我捧着头,难过得不能克服。

  然后电话铃响了,我接。

  “露在吗?”那边问。

  “露早已经走了,”我说:“你是阳明?”

  “是。她走了多久?”声音是关心的。

  “走了很久,你不是约了她吧?”我问。

  “没有。”她说。

  “你在什么地方?”我问:“拍戏?”

  “我现在收工,正要出来接她。”她简单的说。

  我沉默一下,如果我能与她谈谈——我说:“你要不要到我家来?我请你吃饭。”

  “在家吃?”她问。

  “是的,我会给你一副银筷子,我保证不会在菜中下毒。”

  她轻笑数声,“我不怕,十五分钟后到。”

  “喂,你开车当心!”我忍不住关照一句。

  她停一停,然后说:“你与露一样的动人。”

  电话挂断了。

  我只是想见见她,与她说个明白。

  她来了,来得很快。

  女佣人去开门,我一见她便呆住,名不虚传,她的确长得美。短发剪得很时髦的款式,白T恤白裤,嘴角振一抿,算是笑过了。

  我说:“请坐,别客气。”接着问:“裤子是圣罗兰的吧?窄得很好看。”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开场白,一定如此。

  她算不算女人,我不知道,也许露当她是男人,这些又不能问,我忽然克服了伤心,转而代替的是尴尬,也许因为她长得太端正秀气,丝毫没有肮脏感。

  我很大方的问她喝什么。

  “血腥玛丽,谢谢。”与露一样的饮料。

  我做了一杯递给她。

  “谢谢。”她说。

  我暗暗留意她的举止,一切没有异样,她斯文有礼,照片上看来比较有味道,但是真人更为自然。

  我试探着说:“你没有生气吧,刚才我在电话中对你吼叫。”

  “没有,怎么会呢。”她笑!即使是笑还是很骄傲的。

  我会很喜欢她,真的,我喜欢她的身段衣着与声音,容貌更是不必说,如果不是露,我会非常喜欢她。

  “你交际很广?”我又问。

  “并不见得。”她说:“拍戏太忙。”

  “你是如何认识露的?”我再问。

  “我告一家杂志毁谤,在律师楼处见到露。”她说:“我很欣赏她,她可以一口气举三十个案例,当事人与年份都一清二楚。”

  “官司打嬴没有?”

  “庭外和解,整件事是露经手的。”她说。

  “你们成了好朋友?”我问。

  “是的,我们两个人都很寂寞,所以我们开始约会,我们一起喝酒,聊天,我送她一只金表,因为她帮了我一个大忙——”

  “是她戴着的金劳吗?”我像在听一只故事。

  阳明很大方,“是的,我也有一只,你看。”她递出手腕。

  她的手很细致,皮肤好得不得了,指甲修得极干净,没有搽指甲油。

  我抬起头。

  “然后我们发展得很自然——”她欠一欠身,“我可以抽一枝烟吗?”

  “当然。”

  她自皮包内取出都彭男装打火机,点着了烟。

  “你抽的是什么?”我问。

  “蓝圈。”她说。

  “很浓的,是不是?”我说:“露抽三个五。”

  “她在英国念书的缘故。”阳明微笑,“但是她没有烟瘾,一个月抽一包,烟都发霉,点也点不着。”

  她说到露的时候像是很高兴,脸上那股倔强的味道忽然消失,变得很温柔,凝视着我。

  我直接觉得时间仿佛又回去了,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当我还是十七八岁的时候,花不尽的青春,无限的逍遥。傍晚潮湿的薰风使人陶醉,恍恍惚惚,舒服得很,我几乎想转变意见,随得她们去,甚至是表示赞成,是因为阳明这双眼睛?一层雾蒙在她的眼睛上。

  她说:“单身女人是很寂寞的,你也应该知道,露说你分居三年了。”

  “是的。”我说:“我们都很寂寞。”

  她按熄了烟,“我们也很骄傲,没有好的伴侣便不要。露喜欢与我在一起。”

  “你可明白你们两个人的牺牲有多大,你们永远不会得到家庭的幸福。”我惋惜地说。

  “是吗!”她反问:“你觉得凡有家庭的人,都等于有幸福?”问得很嘲弄。

  “可是我们不能转变乾坤阴阳。”我说。

  她看着我,笑了。

  我被她看得很不自然,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不好意思。

  “露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她说:“她为我的生命增加色彩。”又是一个微笑。

  “色彩?听说你男朋友很多。”我提醒她。

  “那只是传说。”她说。

  “人们不会原谅你们。”我旧话重提。

  “我们活在世界上,不是求人们原谅。”她不在乎。

  我叹口气,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女佣人把饭菜摆了出来。

  “请吃饭。”我说。

  门铃响得很急,女佣去开门,露冲进来站住。

  露已经换过了衣服,白衬衫,藏青裙子。

  露静静的看了我们一眼,坐下来。

  阳明把手放在她脖子上,低声说:“不要怕,没事。”

  露慢慢静下来,对我很敌意的看着,我自己的妹妹。

  她说:“你约阳明,应该先告诉我!你们说的话,我有权知道。”

  “露。”我说:“你要弄清楚一点,你比阳明大好几岁,有什么道理叫她对你负责任?”

  露站起来,“阳明,我们走。”

  “吃完饭好不好?”阳明抬起头,一个线条非常好的下巴。

  “我不吃。”露皱着眉头,“我们走。”

  阳明顺从地放下筷子,看看我,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们先走一步。”

  “露,你太过份!”我说。

  露不答我,走到大门处,转过头来,阳明与她站在一起,多么美丽的一对女孩子。

  她们拉开门走了。

  我走到露台去看她们。

  阳明的狄若停在楼下,她替露开了门,把手放在露的肩膀上说话,露低着头,然后她吻了露的脸一下,一切显得这么自然。终于她们上了车,车子开走。

  凭良心说,一点反常的感觉都没有,只使人觉得两个人相爱总是好的。

  怎么办?我的思想不能定下来。

  半夜睡不着,我终于拨了一个电话。

  “对不起,玫瑰,”我说:“吵醒了你?!”

  玫瑰在那边轻笑,“没关系,今天酒店里很忙,刚睡,你有什么事?”

  我几乎可以看到玫瑰撩起她长发的样子。

  “我心里很烦。”我说。

  “为什么?告诉我。”

  “我妹妹在恋爱。”

  “太好了。”她说。

  “她爱的是一个女孩子。”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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