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请你请你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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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点诧异,忍不住咳嗽一声。“好眼光。”

  正康连忙正襟危坐,过一刻问道:“请问那是谁?”

  “华洋塑胶的营业经理朱碧芝。”

  正康张大嘴,什麽?

  “名字真好听是不是?翠绿色的灵芝。”

  正康不相信耳朵。

  “华洋这几年生意好得不得了,它不是一家做玩具的厂家,最近被微软电脑看中,专门生产电脑零件塑胶部分。”

  “可是叫朱碧芝?”

  “咦,正康,你面色有点难看。”

  “日朗,请为我介绍朱小姐。”

  日朗不忘开玩笑。“正康,我可是要失去你了?”

  话虽然这样说,她还是带著正康过去。

  朱碧芝转过头来,一时没把正康认出来,微笑著伸手相握。

  要到这个时候,正康才真正生气。

  趁日朗走开,他提醒她。“他们给我三千元,叫我来开这个玩笑。”

  朱碧芝蓦然愣住,大眼睛凝视王正康,然後她哎呀一声。“你是那个好人!”

  正康没好气口想回头上岸去,船却刚刚离开码头,白浪滔滔,除非跳海,否则只得与朱碧芝辩白。

  正康吸进一口气,无声抗议。

  朱碧芝大可以走开,但是她没有那样做,她陪他站甲板上吹风。

  半晌,她轻轻说:“喂,那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很好笑吗?”

  “不,不好笑。”

  “利用榨取他人的同情心,多麽无聊。”

  “我是贪玩,一听有人叫我扮孕妇,只觉是极大挑战,便答应下来。”

  正康没好气。“居然还用真姓名。”

  “呵,碧芝是极普通的名字。”

  正康转头走向别处。

  朱碧芝跟上来。“这样吧,我回请你一餐作为补偿。”

  正康赌气。“不接受道歉。”

  “喂,你——”

  正康拿起一份报纸,遮住自己的脸。

  他一向少年老成,遇事很少有如此激烈不满表现,不知怎地,今天他决定任性。

  他一直关心她的下落。

  未婚怀孕,不容於父母,又失去工作,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租一间小房间住,刁钻的房东勒令她从速搬迁……

  正康越想越气,真没想到有人天生那麽会演戏。

  不不,真没想到王正康如此愚鲁。

  要到今日才拆穿把戏。

  日朗过来。“咦,朱小姐呢?”

  正康断然说:“她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日朗笑。“这教我松了一口气。”

  正康问:“下一站停什麽地方?”

  “小茜湾。”

  “我想上岸。”

  “谁不想。”

  “不,我有事,要早走。”

  “正康,怎麽了你?”

  他在小茜湾上岸,乘公共汽车回家。

  好好淋一个浴,喝杯冰冻啤酒,气也就消了。

  接著揶揄自己不切实际,是,他是受到了欺瞒,可是,即使被他找到了真的朱碧芝又怎麽样。

  “孩子生下来了?”

  “是,寄养在保姆处,下了班赶著接回家团聚,很陌生,很无奈。”

  “已找到工作?”

  “仍然兜售人寿保险,时时媚笑著拉客。”

  是,被他找到真的朱碧芝又怎麽样?

  他敢不敢说“别做了,由我照顾你同孩子”,抑或告诉她“我从未忘记过你的大眼晴”?

  他是世俗里一个普通人,不至於愿意为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而接下一大一小两个包袱。

  有什麽资格动气。

  原来朱碧芝的困境全不是真的,他实应为她庆幸,但愿许多不幸的女性也可以一觉醒来驱走噩梦。

  他叹口气。

  第二天,何景昌满脸笑容走过来。“正康,你鸿福齐天,有一位小姐点名要约你吃饭。”

  正康哪里还会上当。“我没空。”

  “喂,正康,别坐失良机。”

  “你少替我担心。”

  “正康,我不会开你玩笑。”

  正康去拉开办公室门。“我还有事。”

  何景昌遭逐,很不自然。“王正康,你这人竟无丝毫幽默感。”

  他其实已经消气,只是不再愿意受损友摆布。

  王正康比从前更加寂寞,在黑暗里他老是像看到那双大眼睛。

  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双亮晶晶的大眼。

  他向人打听华洋塑胶的运作情况,听说工作人员每日须更换制服,白袍白裤,似手术室医务人员,必要时还须佩戴发网口罩。

  生活一定沉闷。

  物极必反,才会走出来施恶作剧。

  不不不,是法术,王正康便着了魔。

  过两日,吕日朗亲自来找他。

  正康笑问:“什么风把你吹来?”

  “今日我来做不讨好的中间人。”

  正康一愣,“是什么事?”

  “有人想约你吃饭。”

  电光石火间,正康明白这是谁了。“不,我从不陪客吃饭。”

  “又不是教你到鸡尾酒会去站着。”

  正康说:“我介绍公关组的人给你认识。”

  “正康,朱碧芝找你,我到现在还酸溜溜呢!”

  果然被他猜中了。

  “她自己为什么不出面约我?”

  “她说你们之间好像有点误会。”

  “哼。”

  “究竟是什么事?”

  “日朗,好人难做,一言难尽。”

  “碧芝是我大学同学——”

  正康心一动。“念什么系?”

  “修戏剧及英国文学。”

  “难怪,何当吃过苦。”

  日朗纳罕。“你希望朋友吃苦?”

  “当然不是。”

  “她自幼丧母,九岁便被送到寄宿学校,家境虽然不错,另外有一番苦况。”

  找说客,一定要找一位女士,日朗语气温婉,娓娓道来,十分动人。

  “碧芝说,她半年前见过你。”

  “是。”

  “就是那次,冒犯了你?”

  “是。”

  “正康,你是个好人——”

  王正康再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美誉,他狰狞地笑道:“看我的眼神多麽下贱,女性对我来说,不过是玩物,始乱终弃!”

  日朗看著他咪咪笑。“明晚七时正,华都咖啡座。”

  “你会去吗?”

  “我不至於那样不识趣。”

  吕日朗站起来走了。

  正康本打算失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到底不忍。

  已经十分低声下气了,并且公开让朋友们知道,她愿意道歉,还想怎麽样。

  又不是不喜欢这个鬼灵精,那麽,去吧。

  他故意迟到十分钟,一进咖啡座,便看到朱碧芝坐在一个角落。

  他走近,碧芝抬起头来,是,就是这双眼睛,在黑暗中无处不在,正康忽然有点鼻酸。

  碧芝微笑。“总算出来了。”

  正康无话可说。

  “听说,你曾经打听我的下落。”

  正康张了张嘴。

  “来,今天我请你吃顿好的。”

  “以後呢?”

  碧芝讶异。“还有下文?我以为你老讨厌我。”

  正康为之气结。

  碧芝语气转为柔和。“这半年来我时时想找机会解释。”

  正康毫不动容。“你可以喝酒吧,我喝苦艾,你呢?”

  “威士忌加冰。”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中年太太走过来招呼。“是碧芝吗?好久不见。”

  碧芝连忙站起应道:“啊,原来是陈阿姨,回来度假?移民生活如何?”

  “苦得要命,不提也罢。”

  碧芝一站起来,正康才发觉她穿著松松的孕妇服,这家伙,又在搞什麽?

  太遇意外,正康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愣在那里。

  只听得那陈阿姨惊喜地说:“碧芝,你怀孕了,几时结的婚?这位是你先生?还不快介绍。唉,我怎麽没有帖子,老脸往何处搁?哎呀,你还喝酒,快戒掉,对胎儿无益……”

  正康被她嚷得头都昏了。

  幸亏不是丈母娘,不不,他又没结婚,何来岳母,唉,他张大了嘴,百口莫辩。

  看样子这陈阿姨不消半小时已可把喜讯传播全球。

  这玩笑开得大了。

  玩笑。

  正康才省悟,吕日朗已拍著手从另一角落走出来,嘴里说:“好了好了,误会冰释。”

  正康这次不知怎地,也咧嘴笑起来。

  他中肯地说:“太淘气了。”

  日朗说:“这次真不是故意的,今年流行松身女服。”

  “我不相信。”

  “碧芝,他不相信。”

  朱碧芝若无其事按住正康肩膀。“米已成炊,太迟了。”

  姊姊别说教

  自在与姊姊合意不和。

  这真是天下最可惜的事。

  她们母亲曾殷殷叮嘱。“你们俩要互相扶持爱护。”可是她去世後不久,姊妹便反目成仇。

  主要理由是自在认为姊姊管得太严。

  而合意又认为妹妹完全不受管教。

  自在冷笑著同朋友说:“我们之间有代沟。”

  姊妹的年龄差了八岁。

  自在又揶揄。“老小姐,最看不得我有男朋友上门。”

  合意却这样说:“不收拾屋子、疏懒功课、乱花钱,统统倒也罢了,可是这样爱搞男女关系,多危险。”

  两姊妹同住一幢公寓,如果相敬相爱,有商有量,那是多麽开心的一件事。

  她俩却刚刚相反。

  母亲生前的好友余阿姨看了不禁叹息。“你们妈妈知道姊妹吵闹,不知多痛心。”

  “余阿姨,求求你请姊姊别再干涉我自由,我是我,她是她,我们性格、兴趣、人生目标全不一样,叫她少理闲事。”

  “这——”

  “交男朋友有什麽不对?”

  “实是正常的行为。”余阿姨说。“不知为何合意反应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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