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抱起来走向深红色的长沙发,把她放在椅垫上,然后转身走开。
她看到他穿过房间,听到他锁上房门。期待使她浑身一阵战栗,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缘俯视着波涛汹涌的未知深海。纵身跃下的冲动令人几乎无法忍受。
亚特一边走向她,一边解开衬衫。等他走到沙发边时,衬衫已经在地毯上了。
事情结束时,他瘫在她身上。
室内一片死寂。
「真是该死。」他深受震撼地说。
「亚特?」她小心翼翼地说。
「这会儿又怎么了?我警告妳,我不认为我的神经今夜还能承受更多的冲击。也许我终究得叫妳上楼去拿妳姑姑的药水。」
「没什么,真的。」她舔舔嘴唇。「只不过,呃,我想要告诉你这种姿势现在不再像几分钟前那样不舒服。」
他毫无动静,几秒后才缓缓抬起头用阴郁的眼神看着她。「对不起,请再说一遍。」他大过客气地说。
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现在没事了,真的。不管我最初的印象如何,现在我真的认为你相当合适。」
「真是该死。」这次他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听闻。
她清清喉咙。「也许你想要再试一次?」
「我想要的是解释。」他咬牙切齿道。
他缓缓退出她的身体站起来。当他转身背对她穿好裤子时,她感到一阵失落和失望。
他一言不发地把一块白色亚麻大手帕递给她。她窘迫地接过手帕。她只能庆幸她的睡袍吸收了大部分的证据,至少明天她不必面对管家心照不宣的目光。
她尽可能整理好仪容,深吸口气,然后站起来。但她起身得太快,膝盖立刻软了下来。她伸手去抓沙发扶手。亚特扶她站稳,就他恶劣的心情而言,动作温柔得令人惊讶。
「妳还好吗?」他粗声问。
「当然。」自尊和愤怒替她解了围。她重新系好睡袍腰带。她发现自己还握着他递给她的手帕。她低头看到手帕脏了,难为情地急忙把它塞进口袋里。
亚特放开她,走过去站在壁炉前面,一只手臂放在壁炉架上,低头凝视着火焰。
「据说令尊曾经打听宣告婚姻无效的可能性。」他声调平板地说。「现在我了解妳真的有理由。」
「是的。」她愁眉苦脸地说。「但事实上,任何从这桩婚姻脱身的方法我都会接受。」
他望向房间另一头的她。「迪伦伟不能人道吗?」
「我无法回答。」她把冰冷的手伸进睡袍衣袖里取暖。「我只知道他对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不幸的是,直到洞房花烛夜我才发现那个事实。」
「如果不能尽丈夫最基本的义务,他当初为什么娶妳?」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伦伟并不爱我。他对婚姻不感兴趣,他想要的是梵萨最深奥的秘密。他以为家父会教他古梵萨文,使他得以了解那些秘密。」
亚特紧抓着壁炉架。「对,那还用说。我这会儿脑筋不清楚,请妳务必见谅。」
「你今夜吃了不少苦头。」
「那样说也可以。」
「我可以去拿姑姑的药──」
他瞪她一眼。「再提一次那该死的药水,我就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开始恼火了。「我只是想帮忙。」
「相信我,夫人,妳今夜帮的忙已经过分了。」
她犹豫片刻,然后决定继续解释伦伟的行为。「我告诉过你我搜过伦伟的实验室。」
他锐利地看她一眼。「那又怎样?」
「那使我有机会看了他的一些笔记。他似乎深信是献身梵萨造成他不能人道。他写说为了解开梵萨炼丹术的秘密,他必须把一生的精力都放在研究上。」
他用手指有节奏地在壁炉架上轻敲着。「妳却到洞房花烛夜,才知道他没有兴趣尽做丈夫的义务。」
「我知道听来很不可思议。」她叹口气。「相信我,我千百遍地回想过婚前那几周,问自己怎会那么傻。」
他皱眉。「玫琳──」
「我只能说伦伟是貌似聪颖天使的疯狂恶魔,」她交抱双臂。「他以为他可以迷住我们所有的人。有一段时间,他确实做到了。」
亚特的下颚抽搐了一下。「妳爱上了他?」
她摇头。「事后想来,我几乎可以相信他用了某种魔法来隐藏他的真面目。但那样的解释太容易。实不相瞒,伦伟很清楚该如何诱惑我。」
自从在沙发上亲热后,亚特的表情中第一次流露出冷漠的笑意。「他显然不是用激情收服妳。」
「当然不是。我猜激情本身固然不错,但我不曾天真幼稚到误把激情当成真爱。」今夜她也不可以犯那个错误,她严厉地提醒自己。
「那还用说。」他咕哝。「像妳这种性情独特、聪慧过人的女子,怎会让激情这种微不
足道的苦楚,影响妳的理智和判断力。」
「完全正确。如你所知,梵萨哲学有许多地方令我难以苟同。」
「妳已经把妳对梵萨的感受表达得很清楚了。」
「但我是在梵萨家庭长大的,我承认我耳濡目染到一些梵萨哲学对强烈感情的鄙视。」她停顿一下。「伦伟聪明到了解那一点。他用来追求我的策略恐怕比激情更具有诱惑力。」
「什么策略比激情更能诱惑像妳这种性情的女子?」他斜睨她一眼,闪闪发亮的眼神透着些许古怪。「我承认我对那一点非常好奇。」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知道。」他的诚实令人吃惊。「回答问题就是了。」
「这个嘛,重点是,他假装被我的才智和学识所吸引。」
「啊,原来如此。换言之,他让妳以为他爱妳是爱妳的心智。」
「是的。痴愚的我竟然信以为真。」不堪回首的往事使她暂闭双眼。「我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超越肉体的心灵相契,会把我们的结合提升到更高境界。」
「那是非常强韧的结合力。」
「但事实证明那只是幻想。」
亚特低头凝视火焰。「哪怕妳说的只有一半是实情,迪伦伟都确实是相当疯癫。」
「是的。如我所言,他在刚开始时还能隐藏那个事实。但在我们结婚后,事有蹊跷就越来越明显。」
「无论疯不疯癫,他都已经死了。」亚特继续凝视火焰。「但看来是有人试图使我们相信他的鬼魂回来了。」
「如果不是伦伟的鬼魂,那个模仿他的人一定非常了解他,而且本身也是个梵萨人。」
「我们必须扩大调查范围到迪伦伟的过去,天亮后我就叫雷亨利去办。」亚特转头望向她。「在这期间,我们必须处理目前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状况。」
「什么意思?」
「妳心知肚明。」他瞥向红沙发,然后把目光转回她脸上。「我想为今夜在这房间里发生的事道歉,但显然为时已晚──」
「用不着道歉。」她急忙打岔。「真有必要,道歉的也该是我。」
他挑起一道眉毛。「那一点我不会反对。」
她羞红了脸。「重点是,在某种意义上,一切都没有变。」
「没有变?」
「我的意思是说,我仍然是恶名昭彰的寡妇。如果让人知道我住在你家,他们一定会做最不堪的假设,认为我们有暧昧关系。」
「那个假设现在没有错。」
她抓紧睡袍领子,抬起下巴。「无论如何,我们的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
「未必。」他走向她。「但这会儿别再讨论这件事了。我想我们今夜都兴奋过度了。」
「但是,亚特──」
「改天。」他握住她的手臂。「等我们都有机会睡个觉和想一想再说。来吧,玫琳,妳该上床睡觉了。」
她企图坚守立场。「但我们应该拟定计划,例如搜查潘家的──」
「改天再说,玫琳。」
他握紧她的手肘抇她带向房门。经过高背椅旁的小茶几时,一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引起她的注意。她看出那是亚特先前握在手里把玩的物体。但还不及问他那是什么,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房门边了。
「晚安,玫琳。」他在开门推她出去时,眼神和缓了些。「试着睡一下。妳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那样对神经不好。问妳姑姑就知道。」
他以令人吃惊的温柔亲吻她,然后当着她的面把门关上。她瞪着紧闭的门扉,许久后才转身上楼回房。
钻进棉被里时,她想着茶几上的那个小东西。她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条表炼系着一枚小小的金质图章。
第九章
一个「陌生客」进入屋内了。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他们派人来阻止他了。
几年前他就知道他受到「陌生客」的监视和跟踪。他早已不再尝试对朋友解释,他为什么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他们认为他疯了,但他知道实情:「陌生客」纠缠他,是因为他们知道梵萨最重大的秘密即将被他破解。他们在等他发现古人隐匿的科学知识,打算到时再掠夺他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