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预期中不大一样?」蓓妮噘起嘴。「那倒相当令人意外。韩先生看来对每件事都很在行,我还以为他的床上工夫也会如此。」
「拜托,蓓妮姑姑,我真的不想谈这件事。」
「好吧,亲爱的。」
「如果妳非知道不可。」玫琳咕哝道。「韩先生就跟我在这件事开始时形容的一模一样──成熟但依然敏捷。」
第十章
他被跟踪了。
亚特停在一处门口竖耳倾听,脚步声在雾中听来轻盈而模糊。
它们停了下来。
他离开门口,继续沿着街道前进。几秒钟后,相同的脚步声又从背后传来,没有跟得更近,也没有落后太远。他知道如果在这时回头,灰蒙蒙的浓雾只会使他看到一个模糊难辨的人影。
街道上的嘈杂声足以掩盖安静的脚步声,但他从出了家门后,就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
他在街角左转。街道对面有座大公园,公园里的树木在浓雾中只有模糊的轮廓。一辆马车小心翼翼地通过,马蹄声听来阴森沈闷。他利用车轮声的掩护,躲进另一个门口。
他屏息以待。
马车驶远后,他再度听到脚步声。现在慢多了。非常迟疑不决。跟踪者一定是察觉到猎物已经潜入洞穴。
几秒钟的寂静后,脚步声突然加速。跟纵者不再试图偷偷摸摸。
亚特在门口看到一个穿斗篷、戴兜帽的人影通过他面前的迷雾。他悄悄走出门口,追到跟踪者身旁。
「散步的好天气,对不对?」他客气地问道。
「亚特。」玫琳轻声尖叫,猛然转身停下。在斗篷的兜帽下,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天啊!拜托别再像那样吓我。对神经不好。」
「妳在这里做什么?我说过我要独自处理搜查潘家这件事。」
「我也表明过,我不打算让你那样做。如果你不健忘,搜查潘家是我的主意。」说完话,她又迈步走。
他与她并行从眼角打量她。她看来非常生气,但他怀疑她只是用愤怒来掩饰更深的不安情绪。他提醒自己,她虽然是寡妇,而且极可能是杀人凶手。但在昨夜之前她还是个处女。他想到她在早餐桌上满脸通红的羞涩模样。
「妳还好吗?」他柔声问。
「跟往常一样健康。」她不耐烦地说。「你呢?」
「内疚不已。但谢谢妳的问候。」
「内疚?」她再度停下,猛然转身面对他。「内疚什么?」
他也停下脚步。「这么快就忘了昨夜的事?知道我给人的印象如此淡薄,真令我伤心。」
她恼怒地瞪他一眼。「我当然没有忘,但我向你保证,你绝对没有理由为书房里发生的事感到内疚。」
「妳是纯真的处女。」
「没那回事。我虽然是处女,但绝不纯真。」她拉好手套。「我向你保证,没有女人在和伦伟结过婚后,还有可能保持纯真。」
「我懂妳的意思。」
「诚如我昨夜所言,一切都没有变。」
「嗯。」
她清清喉咙。「还有,你给人的印象一点也不淡薄。」
「谢谢。妳不可能知道妳厚道却带点冷淡的赞美,对我有多重要。至少我可以保有一丝男性自尊。」
她皱起眉头。「谦虚不大适合你,所以你不如省省吧!」
「如果妳坚持。」
「如果你想内疚,那么我建议你为不久前独自溜出来感到自责。」
他凝视着雾蒙蒙的街道。街上的行人不多,不大可能有人在穿越浓雾时注意到玫琳。只要他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她就会相当安全。事实上,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他不让她同行,她也会跟踪他到潘家。
「好吧!」他握住她的手臂开始往前走。「妳可以一起来,但进入屋子后就得乖乖照我的话做。明白吗?」
兜帽的遮掩使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十分肯定她正在翻白眼。
「你的态度真令人失望,你似乎不明白应该是你听我的命令才对。要不是我,你根本不会知道这个涉及伦伟鬼魂的问题。」
「相信我,夫人,我连一秒也不敢忘记这全都是妳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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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伊顿家后院的围墙虽高,但难不倒功夫一流的亚特。玫琳提着没有点亮的小灯笼,不耐烦地看着他爬上石墙。抵达围墙墙头时,他垂下一条末端打了一个套环的绳索。
她抓住绳索,把一只脚伸进套环里,然后抓紧绳索让亚特把她拉到围墙的墙头上。片刻后,他们从墙头下降到浓雾笼罩的庭院里。
「要知道,亚特,这真的满刺激的。」
「我就怕妳会这样想。」他一副认命的语气。
潘家大宅在浓雾里只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没有窗户亮着灯。亚特找到厨房门试了试。
「上锁了。」他说。
「屋主到乡下去了,门当然会是锁着的。」玫琳打量着窗户。「我相信你会撬锁。」
「妳为什么认为我会撬锁?」
她耸耸肩。「你是梵萨人。根据我的经验,梵萨人都很擅长进入上锁的门。」
「妳对这项技能显然十分不以为然。」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撬锁工具。
噩梦中的情景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看到自己蹲在卧室房门前,拚命想把不断从指间滑落的钥匙插进锁孔里。
「我承认这类技能有它们的用处。」她阴沈地说。「家父对撬锁也很在行。事实上,他教过我……算了,现在都不重要了。」
亚特锐利地看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撬锁。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玫琳越等越心焦。「怎么了?」
「看来潘伊顿对所谓『陌生客』的疑惧,使他安装了特制的锁。」专心使亚特神情严肃。「这不是一般锁匠卖的普通锁。」
她观看他细心拨弄着锁。「撬得开吗?」
「也许。」他更加贴近铁锁。「只要妳别再使我分心。」
「对不起。」她咕哝。
「好了。这把锁是根据梵萨图案设计的精巧装置。我得记得问潘伊顿是哪个锁匠替他打造的。」
他语气中的专业兴趣令她担心。「别荒谬了!你不可能问潘先生门锁的事,而不承认你闯进他家过。」
「谢谢妳指出那个小疏忽。」他把撬锁工具放回口袋,然后把门推开。
玫琳发现自己凝视着一个漆黑狭窄的玄关,没有管家或门房出现要求解释或发警报。她小心翼翼地跨过门坎。「屋子里好像没有人住,不知道潘先生去了哪里。」
「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找到线索得知他的去处。」亚特尾随她进屋内,随手关上门。他默默站了一会儿,端详着黑暗的走廊。「如果找到线索,我会叫雷亨利去找他问些问题。我很想知道潘伊顿为什么觉得必须离开伦敦。」
「说真的,我──」玫琳停在厨房门口,瞪着餐桌上吃了一半的奶酪和面包。
「怎么了?」亚特来到她背后,从她的头顶看到食物时突然静止不动。「原来如此。」
玫琳走到桌边拿起面包。「潘先生一定走得很仓促,而且是不久前。面包还很新鲜。」
亚特瞇起眼睛。「来吧,我们的动作必须快一点。没有必要在这里多逗留。」
他转身走开。玫琳连忙跟过去,追上在另一扇门口停下的亚特。
「书房吗?」她来到他背后。
「对。」亚特站在原地不动,专注地凝视着室内。「不是潘伊顿很需要管家,就是有人比我们先一步来到这里。」
「什么意思?」她踮起脚尖,从他的肩膀上望进去。看到凌乱散布在褪色地毯上的书籍文件时,她倒抽了口气。「天啊!这绝不是潘先生搞的。这不只是古怪而已。无论如何,梵萨怪人倾向于太过注重整洁,凌乱令他们心烦。」
「观察入微。」亚特退后一步,快速走向走廊另一头。
「等一下。」她在他背后轻喊。「你不打算搜查这个房间吗?」
「我怀疑有那个必要,任何有用的线索可能都被捷足先登了。」
「亚特,也许潘先生一直是对的。也许真的有人在监视他。」
「也许吧!」他含糊其辞地回答。
她感到一阵恐惧涌上心头。「你认为把这里翻得乱七八糟的不是『陌生客』,而是伦伟的鬼魂,对不对?」
「我建议我们别再称那个人为鬼魂,那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无论他是谁,他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而且是个梵萨人。」
他没有回应。
她尾随他停在客厅门口。客厅里的家具都盖着厚布,窗廉也紧闭着。
「看来潘先生很少招待客人。」亚特嘲讽道。
「他真是个怪人。」玫琳说。「但话说回来,他是──」
「别说了。现在不是提醒我妳对梵萨人有何看法的时候。」
她闭上嘴巴。
他们一起迅速检视了二楼。房间也是凌乱不堪,衣服被拉出衣橱,抽屉里的东西被倒出来,皮箱被撬开翻倒。
「你认为他在找什么?」玫琳问。
「跟他在林斯磊的书房里找的东西相同,也许是秘籍。但我无法理解怎么可能会有神志正常的人,相信它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