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来的撒克森战士垂头丧气地挤在一处蹲着,由奥多和步兵加斯东看管,鲁特加查看他们一番。很难相信这群可怜的人就是刚纔守军的幸存者,战斗是激烈的,但没有艰苦到要死特别多的人,这一战并没出现大堆的尸体。
他对一个几乎还算是个孩子的撒克森人说:“小孩,这要塞共有多少人守卫着?”
小男孩愤怒地瞪着他。
加斯东用长剑捅他一下:“回他的话,小崽子。”
那小孩子微笑一下,朝鲁特加脚前的地上唾了一口。
加斯东大骂着举起剑来。
“住手!”鲁特加命令道。“如果我们把在这里侮辱了我们的撒克森人全部杀光,我们就得自己去耕种,这里的土地??也许还得自己做饭、织布。”
“我认为他们需要学着懂点礼貌。”加斯东说。
“是,他们要学的。可是你要是打着驴头赶驴,你就找不到一条驴给自己驮东西。”
加斯东不再说什么,只嘴里咕哝一阵。
“你们谁能告诉我阿尔汉在哪里?”鲁特加问。
一个撒克森人嘴唇动了一下,像一条杂毛狗要张嘴咬东西的样子。其余的人眼朝下只盯着地面。
“那个撒然森废物也许和女人小孩子们藏在一块。”黑熊伊奇嘲笑着朝这边走来。
“这地方已经是我们的了,鲁特加,那几个蠢货在谷仓放的火已经被扑灭了。没有人再抵抗了,没死的都在这里了??那里面还有一些。”
鲁特加看了看伊奇指给他的那座石头房,四四方方,并不太高,更像一座居所而不是一座堡垒。也许是由一座毁坏的罗马别墅改建的,既没有城垛也没有守望塔,用窗板封上的窗户足可以通过一个人,前面的两扇大门看起来也经不起几下重撞。
鲁特加挥手让两个人留下看押俘虏,另外几个人跟着他沿着破旧的石阶向石头房的门口走去。
“伊奇,我的朋友,用你熊掌样的手砸门吧,告诉里面的人,阿顿的主人要进去。”
“好的。”伊奇露着牙齿狰狞地一笑。
“黑熊。”铁锤似的拳头一砸,那门震动了。“阿顿的撒克森人听着,你们的守军已经败了。要想新主人开恩,就投降吧!”
一阵沉默。
“拉起压机来。”鲁特加命令,“对这些顽固的撒克森人,我们不白费时间劝降了。”
起压机吊着巨大的圆木,只两下门闩就断了,门撞破倒向里面。门外的人举起盾牌,抽出刀剑,防备着可能会有的抵抗。鲁特加抬脚第一个走进去。等候他的是一张张惊惧的脸,焦虑的眼睛和几处时大时小的哭声。女人们将婴儿紧紧地抱在胸前,好象法兰克人会把他们的孩子抢走烤了当晚饭吃似的。大一点的孩子躲在母亲身后怯怯地看,眼睛大大的,充满恐惧。几个老人挥动着烧火的木棍。一个老得不成样的人手里拿一把锈迹斑斑的剑,两手握着剑柄尽力将剑抬起来对着进来的侵略者,老朽的胳膊因为用力不住地抖动。
仅有的几个有抵抗能力的撒克森人躺在血迹斑斑的草垫上和长凳上,有的已经失去知觉,有的用敌视的眼光瞪着进来的法兰克人。所有的人都已无法抵抗了,至少现在是这样。
鲁特加放下了剑。这里并没有危险。
“欢迎,欢迎,鲁特加将军。”一个女人远远地坐在壁炉另一头的一座讲话台上说道。她穿着颜色阴暗的衣服,和石宫大厅里阴暗的气氛混在一起。腰带上镶着精美的石头但又染上了血,也显得同样阴暗,裙子和上衣的边缘都用金点缀。从她座位的下前方能看到她脸上的皱纹和灰白直硬的头发,这显明了她的年龄。
“你是这里的女主人?”鲁特加发问。
“你来了我就不是了。”
“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她挥手让那些老弱残兵放下了武器,“木棍和钝剑惹恼了您吗?尊贵的法兰克人。”
鲁特加觉得这老妇人声音含着的孤傲与自信很可笑。“任何抵抗都会惹恼我,你的臣民要牢记这一点。那个叫阿尔汉的人吧哪儿?”
“阿尔汉带着最精壮的战士跑到森林里去了,把我们留在这里,乞求你的仁慈。”阿德琳达像女王一般尊贵地站起来。“我是阿德琳达,在这里做了三十五年领主的爱尔坎加的母亲。”
“爱尔坎加的最后八年只是由于查理王??他是整个法兰克与撒克森的国王??的宽容才作了这里的领主。我来就是作为合法领主要回这个地方的统治权。”
阿德琳达点头默许。“好吧,也许该谁统治阿顿的问题你得和爱尔坎加的儿子罗萨讨论。”
她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指了指靠墙坐着的一个面色虚弱的青年。他身后的石头上和身下的草垫都沾满了血。所有的眼睛都朝向了他,这青年努力要站起身来,可是虚弱的身体使他又坍倒在地上,表情因觉得丢脸而扭曲着。鲁特加看得出来,这个人并不缺乏敏感与骄傲。
“你已经看到你们今天的战斗情况了。”鲁特加蹲在这个满身是血的武士身旁。
“这场厮杀并不是我引起的。”
“父亲酿的苦酒,儿子必须喝。”鲁特加从他的腰带上抽出匕首,拿在手里试了试。
“你祖母说的阿尔汉的话是真的吗?”
“是的,”罗萨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在森林里,你找不着他,他打算从外面不断地袭击阿顿,直到什么也不给法兰克人留下。”
“是吗?”鲁特加努力把躺在脚边的武士看个明白。某种程度上他并不像个打仗的人,虽然他在战斗中表现得已经足够出色,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鲁特加自己将这个撒克森人击倒的。“阿尔汉从外面袭击,被剥夺了继承权的继承人从里面呼应。”
忽然,鲁特加迅速而麻利地将匕首搁在罗萨的喉咙上。几个女人惊恐的喘气声更加剧了,这忽然的紧张,鲁特加和罗萨都一动不动。
“孩子,说出个理由让我不立即杀死你,我可不愿每天提防着不想顺服的撒克森人再把你推到你父亲的位置上去。”
罗萨抬头看着鲁特加的脸,眼神一动不动,“撒克森人要造反,绝不会推举我作他们的首领。”
他沉着说:“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拥护查理当国王,我为保卫自己的家乡与人民而战,如果有必要,我还会战斗的,跟你,或跟阿尔汉,或跟危害了阿顿和平的任何别的人。如果这就是你杀死我的理由,那你动手吧。”
有些人开始抽泣了,一个小孩大声哭了起来。鲁特加紧紧盯着罗萨的眼睛,像是要看出他的话是真是假。
“我不会为罗萨太担心的,”阿德琳达轻蔑地说,“他祈祷时比作战更出色。”
鲁特加紧紧地握着匕首,“你愿意对我个人发誓效忠吗???作我的附庸。”罗萨下上一块肌肉跳动了一下,轻盈的一滴血顺着刀尖滑了下来。
“誓言是神圣的,我的誓言属于上帝和我的人民。”
鲁特加的手在刀柄上紧紧地握了一会儿,最后他很勉强地骂了一句什么,把匕首插进鞘中,招手让伊奇过来。“把这个‘上帝和人民的仆人’关起来,等候发落。务必把他的伤治好。我不想他在我决定是否杀死之前死掉。”
伊奇用自己宽大的肩膀背起罗萨走了,鲁特加转身注视着阿德琳达。
“罗萨不是你该害怕的人。”她平静地说。
“我看起来怕他吗?”
“不。但你要是明智,得提防着阿尔汉和他的那伙人。我只希望和平,尊贵的将军,我觉得有义务告诉你这些人永远不会投降的,他们有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好运的东西,因此,他们对自己最后的胜利充满信心。”
“这个奇妙的东西是什么?”他有些激动,天亮前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头上有鹅蛋大小一个包,疼痛难忍,但头疼并没有使他脾气变好多少。
“阿尔汉有一个女巫指点他,”阿德琳达说了出来,“古老的撒克森神灵都护着她,她也希望看到撒克森的风俗回到阿顿来。除非你的刀剑能战胜巫术,将军,否则,你还是明智点回去告诉你的国王你不想要阿顿了。”
鲁特加轻声一笑,“女人,留着你的神话去吓唬你伟大的孩子吧。女巫斗不过我。”
“也许能的。”
“你是愿意让我把你跟你孙子一块关起来呢,还是愿意保住自己的位置,为你的人民也为我的人服务呢?”
阿德琳达垂下眼睛:“我不过是个女人,尊贵的将军,生来是侍候人的。我现在听候您的吩咐。”
“但愿如此,夫人。我受不了阴谋,处罚别人也不会心慈手软,对女人也同样。”鲁特加头痛得一只手按在头上,“说起女人了??奥多,在要塞里搜查一下,把昨晚在我们营地里作客的那个小姑娘找出来。”他冲自己仆人很难看地笑了一下。“她那一下,我现在还头痛,幸好敌人的抵抗结束了,否则我们还得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