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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我有工作要做。你请便吧。”

  他故作没有听到说;“可是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来这里的原因。”

  “如果是谈我经营邮局之事,我不想听。如果是关于我的过去,我更不想听。”

  “我认为,”他挪揄地说。“你跟雷克爵爷结了婚,就没有时间经营邮务,庇护街头小混混了——如果你那满是污点的过去并未让他不敢娶你。”

  弱者,她心想。他绝不会承认多年前她所遭遇之事他也要负一份责任。她保持微笑道:“我认为,你该注意你自己的事——时刻表。”她递给他。

  他一把扯去纸张,审视每一张。

  隐忍着恼怒,她说:“你可以带走它。”

  他张口要回答,却又停住了。他聚精会神看其中一张时刻表。“从伦敦到布伦佛的时间你写错了,太慢了。”他看看下一张,又一张。“看!亨斯罗到柯林溪这一段也错了。”

  茱莉微笑,因为杜比以为邮件仍用马匹寄送。马车虽然较慢,服务将有所改善。她考虑后,决定不告诉他这项新的服务。“时刻表没有错,杜比,不过谢谢你的关心。我在做一些改变。”

  “比如什么?”他咧嘴露出过度自信的笑容。“用乌龟送信,不用马了?”

  自从六年前他来到巴斯,他不只一次让她吃大亏。她可以原谅他过去的不正当言行;以前他是不顾一切,狗急跳墙,但现在他要她的工作。这一件事她不能饶恕他。“你只管印时刻表,我得工作了。”

  “可是它错了。”他喋喋不休。

  “你不必操心。”

  “我当然会操心,”他从容地说。“等我当上邮政局长后。”

  就算他竞标特许权时出的价码比她高,使用马车的改进措施也能确保她标得特许权。

  孩子们将会有个家,受教育,前途有展望。她将不愁生计,活得自尊自重。应该够满足了。

  “我从未忘记你野心勃勃,杜比。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

  他演技精湛地转为笑脸。“事实上,倒是有的。”他从公文包取出几张纸。“雷克爵爷要我们印这份帖子,我想你或许希望看一看。”他把纸张放在桌上,推给她。“非常周到,你不认为吗?”

  那张印刷精美的纸上,写的是一份她与雷克爵爷结婚的正式喜帖。她勒住舌头阻止自己说出会后悔的话,不让杜比利用它来攻击她。“可惜这帖子浪费了。你的刻印工依然技术精湛。”

  他得意地笑着说:“雷克爵爷还替你订制了新的文具纸张,安茱莉女士。满好听的,是不是?”

  她看看那张纸,瞥见她简写的名字安放在山形图案下方。够了。她的脾气爆发了。

  她把信笺样本摔下桌,落在杜比跟前。“出去,带着它和你的臆测滚出去。”

  他像个遗落金块的守财奴似的蹲下去捡帖子。厌恶的茱莉走到窗前眺望大街。她听到他在地板上摸索,然后手脚笨拙地撞倒了垃圾桶。

  “我立刻弄干净。”纸张发出息簌声。

  庭院中,昆彼拎着一桶水走向鸡圈,他伸出一臂保持平衡。杜比难道不走了?

  她听到他的足声移向房门。门开了。

  “我会照你写的时间印时刻表,”他迸声道。“一星期左右就交货。”

  门砰地关上。听到他的足声渐渐远去,茱莉跌坐在窗前座位上。她必须终止这项婚事闹剧。她一直耐心、体谅。可是没用。现在她要择善固执,果断处置了。

  雷克在克利夫兰公爵的书房中来回踱步。大房子空荡荡的感觉逼向他。长久生活在“忠诚号”上的嘈杂和水手直率脾气中,都市虚伪的礼节令他烦躁不宁。他在此地待得愈久,危险就愈大,因为最后他会泄漏秘密。想到众人得知他的秘密后必然出现的闲言阐语,他畏缩了。

  巴斯城只带给他一项快乐:安茱莉。想到将再度见到她,他情绪激动,心怦怦跳。

  原本他计划娶她,让她生个子嗣,然后自顾自己的事,不再理会她。如今他想追求她、疼惜她,带她到世界各地。这种爱是几时发生的?一向闪避长期牵扯的地,居然希望天天见到她,夜夜爱她。

  钟响十响。他庄重严肃又准时的邮政局长小姐最好快些来取他的信件,他心想。天,自从简肯斯船长失去了一只耳朵,掀起英国和西班牙一场大战迄今,他未曾写过这么多的信。雷克自己也发动了个人战争,如果茱莉不亲自来看他,他将采取攻击行动。

  黑色幽默感席卷而至。她对他最近的午夜探视作何感想?对那幅画又作何感想?她若知道他差点脱光衣服爬上她的床,她必会花容失色。想到她修长玉腿圈着他的腰。丰满的胴体温驯地迎接他,他期待得浑身一颤。

  然而,纵使欲浪蠢动,他的良心却阻遏了肉欲的狂流,强迫她是错的,勾引她是不道德的。但雷克必须得到她,而且理由与他个人的冲动以及她父亲自私的奇想无关。

  近来,他瞥见茱莉内心那个早熟的小女孩。就像一个人影漂浮在海面下,巴斯城邮政女局长的严峻外表下,是一个关心别人的热情女人。他打算成为发掘她的男人。

  为了让自己融入她的生活,雷克牢记社交行事历,认识她的朋友和敌人。他甚至每天早上去洗温泉,但是她已不再陪同她外婆前往。

  想到文娜他不禁咬牙。那个老恶婆令麦克白剧中的巫婆相形之下,如同和蔼可亲的教母。这位洛克堡公爵未亡人并不爱护她的外孙女。难道茱莉看不出文娜扭曲的爱背后,其实是残酷的擅权与操控?

  他想到自己的双亲,他们沉溺在享乐中,无暇顾及一个喜欢冒险甚于上学的顽皮儿子。一个在领导统御方面表现出色,却在自我价值上惨败的儿子。直到他出海,雷克才感到自在自如。

  他想象他母亲展信得悉他即将结婚时的表情。她会微微一笑,然后订做十几件新衣服作为庆祝。只有在他又获颁勋章,或他父亲又交给他一块产业经营时,她才记得有这个儿子。除了他偶尔造访伦敦巧遇他母亲之外,他和恩德利公爵夫人之间唯一的定期联系是,每年他生日时她寄来的一封信。不过,那也不算是联系沟通,因为她寄来的讯息十年如一日:他几时才会生个继承人,完成他对齐家的责任义务?

  雷克不禁纳闷,父母怎会如此迫切要有继承人,然后却把他们丢给奶妈和保姆?他一直觉得在他们的生活中他是一个器皿,需要用时拿出来擦净打光,燕会结束后立刻尘封起来。恩德利公爵夫妇对他们的私人仆从表达的关心胜过对他们的独生子。但雷克对这一点也渐感愧疚,因为艾森对他比他的亲身父亲更像个父亲。

  在这一点上,他和茱莉境遇相仿:他们均未体会过亲情,至少不是真心疼爱或周全的养育。但这些并未阻止他希望能得到它们。他会做个好父亲,他会疼爱他的子女,带着他们在身边。他会爱他们,绝不羞于麦达他的疼爱。

  茱莉希望得到什么?三样东西,她说过。他无法给她诚实,因为他的真面目会令她厌恶。独立自主也不可能,因为他要她日夜陪着他——与他原本预期与她的婚姻差之千里。但是他能给她也会给她忠实。他会永远支持她,他会向任何一个污蔑她名声之人挑战,他会爱她到天荒地老。

  面前只有一项障碍:他必须先赢得她的心。

  门开了,兴奋涌向雷克。

  艾森珊珊走入房间,手中拿着一叠信件,表情解事。“你看到我好象很失望啊,你一定是在等别人。”

  雷克又开始踱步。“她在哪里?”

  “让我重新描述一次。失望还不足以形容你的表情,”艾森说。“事实上,你的样子就像去年在波士顿五月节上我们见到的那只关在笼里的花豹,冷冷的绿眼睛。你记得那只畜生吗?”

  “记得,还有个瘦瘦的小鬼用根棍子戳它。结束他的愚行遭到了报应。”

  艾森佯作惊骇状,高举双手。“哦,不!那只花豹咬掉他的手了?那只畜生脾气真可怕。”

  看见他那熟悉的爆闹模样,雷克感到紧张和压力都减轻了。“你的幽默感才恐怖呢。

  你见到她了没?”

  咧着嘴,艾森拿起雷克的外套。“来,穿上吧。她在隔壁金斯顿公爵家。”

  雷克转身套上袖子。艾森抚平肩膀,调整衣领。她随时会翩然走进大门了。她会肩背邮袋,昂着下巴,眸子亮蓝而疏远,正经八百地来办公事。他渴盼的女人。

  但是不多久,桑福将她请入房中时,雷克发觉他错估了她的一点:眼睛。不再是疏远,它们有如土耳其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日安,爵爷。”她的口气比暴风雪还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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