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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可恶的家伙!我——”她用纤指摸摸胸口。“我若跟你结婚,损失跟你一样惨重,为了挽救你们齐家的尊严,我的耐性已绷到极限。但现在看来,你并不比家父好到哪里去。”

  绝对是红发。想到这里,他热血澎湃。他打量她的颈项、她的嘴,寻找她的情夫留下的印痕。她气得双颊胀红。“这话也许没错,”他开口了,悠哉地享受她的狂怒。

  “不过,我会坚持你断绝目前的关系。”

  “你这粗鄙的小人!”

  她的怒火解救了他破损的自尊。“我好象在眨眼之间由爪牙进步成粗鄙小人啦。做好心理准备,局长小姐,”他咬牙迸声道。“你会成为这粗鄙小人的公爵夫人。”

  “休想!”她扭过脸,瞪着窗外。

  “休想?”他沉思着,仿佛这是一项重要的军事决定。“不,我想也许一个月。一个月就可以看出一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的目光回到他身上。“我该给你一个耳光。”

  “我不会,”他缓缓低语。“作此建议。”

  “你会作何建议?”她挑舋道,扬起唇角作出甜甜一笑。“建议我因家父逮到你跟有夫之妇上床而毁掉我的一生?”

  雷克一动也不动了,暗自祷告她不致想通他最畏怕的事。

  “啊,从你愤慨的反应来看,你的罪行与心灵无关。”她的浓眉紧蹙。“难道是你怠忽职守,造成英格兰任法国宰割?还是你赌光了你的家族财富?”

  雷克恍然大悟,她并不知道他那可怕的真相。“是何原因又有什么差别?我来的目的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你而来。”

  马车颠震了一下,然后停住。羊皮卷滚下座椅。惊愕和如释重负的他并没有动。

  她一把拿起羊皮卷。马车门打开,脚夫放下一只箱子让她踩着。她庄重地一旋身,翩然下车。

  雷克跟着下车,赶上她的脚步。打从与她见面,他第二度觉察到她不寻常的高度。

  而且他的观察首次令他开心。拿掉假发和高跟鞋,她的鼻子将与他的下巴齐高,她的酥胸会恰巧贴着他的胸膛,她纤细的高腰将使她的臀——

  他摒开杂念,他的计划容不下肉欲。他会在几星期之内跟她结婚,数月之内让她怀孕。一旦她给他生下一个子嗣,他就任她自生自灭。

  她停在门前,面向他。

  “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自认能有什么方法,齐雷克,听清楚,”她用羊皮卷拍他的胸膛。“光凭措辞华丽的宣言和家父的奇想,无法逼我结婚。”她的尊严和意志力双双令他心惊,雷克握住她的手。“我会娶你为妻的,茱莉。”

  “不,不会的。我很遗憾你白来了一趟巴斯城,换了别的情况,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请放开我的手。”

  他放松他的手。“我们将不只是朋友。”

  “不,不会的。”她打开大门,跨入门内。她扭头说:“你无法强迫我,家父也无法逼我结婚。他以前试过了。”

  雷克身后的马匹哼声吐气,蓝毕梧华丽的马车车轮轧过碎石路。局促不安使他屏住气息。“以前试过?”

  她的蓝眼睛柔和下来。“你并不是第一个,雷克爵爷。家父曾经派遣其它男人前来巴斯城娶我,而且是许多位。”

  凛冽的风在装饰着巨宅正面的廊柱间穿梭啸吟。她是否也是当着一群观众之前面对那些男人?这个标致的美人儿经常忍受她父亲的羞辱?

  她必然觉察到他怜悯的思绪。她丰满的双唇抿紧了,纤长的玉手紧抓木几。

  “他替你订过多少次亲?”

  她直视他的自大令他趾高气昂的母亲都会羡慕,但在她尊贵的态度下,他瞥见了一个易受伤害的年轻女人。

  “六次。”她的声音微颤,但姿态未变。

  敬意涌升。

  “别洋洋得意,雷克爵爷。”

  “为什么不,茱莉?”雷克微笑了。“七是我的幸运数字。”

  第二章

  经众人同意决定,所有团体皆应规避传播谎言及丑闻之人。

   ──蓝毕梧,巴斯城规

  一夜无眠疲倦不堪,又厌愤齐雷克的高傲无礼,茱莉停在她外婆的厢房门外。他怎敢以为她会像急于找个贵族丈夫的野心平民女子,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答案显而易见。他敢,因为她父亲造成的事实。

  她抓住门把,再度犹疑了。

  马场上一只公鸡在啼叫。依旧幽暗的街道上,一名轿夫喊着:“轿子,轿子,上轿付费。”熟悉的声音有如一只友谊之手伸向她。茱莉不顾一切地抓着它。

  她将允许齐雷克陪她一同去魏家俱乐部和参加几项燕会,他的自尊将可因此而获得挽回。她会让他明白他将白费力气,无功而返。他会离开巴斯城,日子将继续如常。

  她打开门走进去,亲情和安全感立刻向她袭来。

  背靠着一叠枕头,脚前蜷缩着一只睡眼惺松的小猎犬,洛克堡公爵未亡人罗文娜斜靠在一堆地图和书籍中间。一头垂肩头发,原本如秋天之火的红艳如今闪动着一缕缕银丝。虽然被一匹脾气暴躁的猎马摔下马背以致一腿残跛,她依然以格斗者的勇气面对每一天。

  茱莉的心为亲情满溢,她渴盼倾诉她父亲最近的种种不义之举造成的新创,但她脑中一个怔忡不安的声音叫她不可操之过急。

  女仆黎丝跪在壁炉前。

  “你还没把火生起来,黎丝?”外婆问。

  女仆站起身。她长着雀斑的双颊泛着红赧。“对不起,夫人。火苗慢得像牛步,不过现在已经烧着了。”

  茱莉对女仆微微一笑。这名女仆在巴斯城的仆从阶层中是出名的长舌妇。

  女仆低头行礼,走出房间。

  茱莉慢慢走向大床。“光太暗了,你该多点一盏灯。”

  外婆头也未抬,灵活的手腕一甩将地图扔到一边。地图落在地上立刻卷回筒状。“而且也该多享受五分钟的宁静,没有年轻人在我耳旁呱噪。”虽然严厉,但声调却不带怨责。

  文娜双指一弹,指上的宝石在灯光下闪耀。小猎犬立刻跳下床,取回地图。

  茱莉咯咯轻笑。“我就爱呱噪。”

  文娜清澈的蓝眸闪动着自信。“打赌五镑,呱噪对你无益。”

  强忍气恼,茱莉说:“同意。现在你只欠我四千九百九十五英镑。”

  文娜一怔。“伦敦的邮件迟到了?”

  茱莉并未掩饰她的担懮。“是的,大概得怪这恶劣的气候。不过,你还是输了五千镑。”

  文娜把床铺清理出一块空位,伸出双臂。“当然得怪气候。这么冷的天,强盗也不可能钻出温暖的窝。道格大概在亨斯罗逗留了一夜,他今天就会回来的。”

  茱莉投入文娜安抚的怀抱。近十年来这是她每天一早的例行公事。熟悉的玫瑰香飘入她鼻翼。“你睡得好吗?”

  “怎么不好?我做人问心无愧,又活得好好的。你呢?”

  强忍愧疚,茱莉说:“好得很。”

  “告诉我庆生会的情形。”

  茱莉漫不经心地摸着小猎犬。她亟想冲口说出痛心的实情,然而却无法启齿。“很热闹、盛大,跟往年一样,不过天气和……呢……其它一些事,打消了我们原订步行至皇后广场,将纪念碑正式献给王子的计划。”

  “其它一些事?弗瑞怎么了?生气了?”

  茱莉暗自发誓务必更谨慎措辞,她说:“王子没有怎么样,真的,而且他也不介意没有见到纪念碑。”

  “他当然不会介意,已经有十几块那种纪念碑献给他了。你放心,在他离去之前必会对它大加赞许一番,而且他大概会送毕梧另一个俗丽的鼻烟盒。”她皱皱鼻子。“坏习惯。”

  “这话你常告诉他。也许有一天他会听你的话,戒掉吸烟的习惯。”

  “男人不会听女人的话,孩子。好了,告诉我昨晚有哪些人在场。余夫人守规矩吗?”

  “大半时间还不错。一直到她喝光了白兰地,指责毕梧是个妓女贩子。”

  文娜瞠目结舌。“真的。毕梧怎么说?”

  “他替自己辩护啊,当然,用的是外交辞令。”茱莉回想起昨晚最后的一段愉快时光,不由得笑了。“他说,男人嫖一个妓女不算是妓女贩子,就像男人有一块乳酪也不算是乳酪贩子。”

  笑声在房中回荡。“聪明的家伙,”外婆笑斥道。“我们的毕梧最会运用文字的巧妙。起来,我要坐到梳妆台前。你可以一面给我编辫子,一面告诉我其余的经过。”

  文娜将她未跛的那条腿跨了床沿,出事以来的五年岁月使她磨练出敏捷的动作。茱莉伸手扶她的跛足。但是文娜拍开她的手腕。“把那只溺爱的手拿开,”她厉声斥喝。“我自己办得到,谢谢。”

  茱莉心头盈满了温情,然而她知道还是不争辩较好。

  两手各抓住一根拐杖,文娜慢慢站起身。她的个子几乎与茱莉一般高。老妇站稳了身子,然后辛苦地慢慢越过房间。一坐下,她立刻把梳子交给茱莉。“今天不要梳什么花样,我急着去洗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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