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宫仲辉则是抱着阿好,痴傻的不言不语。
范叔期待的看向许大夫,许大夫只是连连摇头叹息。
出事到现在,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了,除非神降奇迹,否则是大罗金丹也难救。宫夫人此次中的毒,毒性剧烈,老妇只啜一小许,便五脏六腑俱腐,更何况宫夫人喝下了整整一杯!
「宫老爷,依老夫行医二十余载,宫夫人确已往生,她胸口余热,乃是回光返照、寻常死后之象。宫老爷,死者为大,还请宫老爷节哀,为夫人大敛,莫让夫人九泉之下,亦难安心。」
抚着阿好青丝的手不曾间断,宫仲辉仿若未闻。「湘儿已死,却是被我害死的!成亲前,被奶娘悬绫上吊;成亲后,又遭奶娘下毒!生死关前,为的都是我!只是她可知,我的情意亦不输天地明月啊!三天的恩爱,怎堪抵我往后无际岁月的孤寂!老天爷,你也未免太残忍了!恩未尽、情未断,你怎么能就这样收回她!没了湘儿的笑靥耳语、嗔斥柔意,你教我活下去何用!
「老天爷,你是怨我未能好好珍惜你赐给我的珍宝,所以才又将湘儿收回去吗?我已经在后悔这三个月的莽撞误会了,既然知晓了她的好,今后我一定会珍惜爱怜的守着她,老天爷,你将湘儿还给我吧!」
宫仲辉将阿好的螓首压在自己胸口,眼眶盈出男儿泪,痛辙心肺的苦楚,化作真情的言语,诉诸天地。
一旁的丫鬟听到他的告白,全都感伤的掩面哭泣;翠莲悲痛的看着老爷晶莹的泪珠滑落男性刚毅的脸庞,滴落在夫人秀气的眼睑上。
一滴、二滴、三滴后,她忽然尖叫起来,「夫人……夫人……哭了!」
那泪珠是夫人的!夫人被老爷的真情感动得哭了!
「什么?!」宫仲辉讶然的低下头。
可不是!湘儿眼角的成串泪珠,像是上天最美丽的天泉,应和着人间痴男的乞求。
「许大夫!许大夫,您快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范叔也急着拉许大夫移过来。
许大夫惊疑的握着古湘君的手腕把脉,不敢置信的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错愕。
「快、快端碗浓粥过来,或许夫人还有救!」指下缓慢却有力的脉象,显示病人虽病重,却仍有救!「范总管,府中可有成形人参或百年何首乌之类的灵药?先护住夫人的一丝气脉再说!」
「范叔,我娘那,五日前我才送进一只成形的雪参,娘应该还没有用,你先到省思院跟我娘拿!」
「是!是!我立刻就去!立刻就去!」
「小小姐,你先让开,让老夫仔细的看看夫人。」
「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君姨!」
阿好醒来,便是这样一个混乱的情景。「……好……吵……」
乍听到怀中人的声音,宫仲辉激动的紧抱住阿好。「湘儿!湘儿……」
虽然声哑如乌鸦啼,却是他听过最美妙的天籁了!「你醒了,你终于醒来了!你没丢下我先走,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待你,不会再教你受委屈!」
「阿辉……」阿好瘫在宫仲辉的怀里,依然闭着眼睛,灰白了脸色。只有唇边低喘的声音,证明她依然一息尚存。「阿辉,我胸口好疼!」
为什么她每次回阳,都浑身痛得她恨不得干脆死去呢?
宫仲辉一愣,连忙小心翼翼的放下她。「许大夫!许大夫!」
许大夫早已挨在床边,等着他松手放人。
许大夫坐上丫鬟移近的八仙椅,轻按阿好的咽喉,指下热烫的温度,让他忧心的蹙拢一对白眉。
「许大夫,粥来了。不过已经凉了,走味了。」巧儿端粥进来,以为是许大夫饿了,自个儿想吃。
「凉了才好!凉了才好!」许大夫舒眉的接过来,从医箧里拿出两粒朱红丹丸,放到粥上里搅和两下,便和浓粥和在一起。
许大夫将浓粥又推回给巧儿。「你快将粥喂给你们夫人吃。」
巧儿接续许大夫的位置在床边坐下,众目睽睽之下,喂食阿好浓粥。
只是喂了几匙后,她便沮丧的道:「喂不进去!夫人牙关不开,粥都溢出来了,就是喂不进夫人的嘴里!」
可不是,只见米浆顺着阿好嘴角流出,沾了她一脸一枕。
评大夫的脸色也很慌急,「不行!宫夫人喉中有虚火,若是再不喂食浓稠的食物,怕她咽喉都给烧坏了,以后就难以进食了。」
巧儿再试一次。「可是夫人就是吞不进去呀!」
宫仲辉心急的抢过巧儿手中的玉碗,「走开!」
他一仰首,吞了几口浓粥后,直接低头用嘴盖在阿好的唇上,用唇头撬她的牙关,将口中的汁液慢慢的喂入阿好的口中。
屋内十数双眼睛,没人瞠视宫仲辉的惊世之举,他们关心的是:此举成或不成?
首先叫出来的是静香。「君姨吞下去了,我看到君姨的喉头在动,她咽下去了!」
静香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震得所有人都面露喜色。
许大夫欣慰的直摸着他的白须。「咽下去就好,咽下去就好。吩咐膳房多准备些这种浓粥,愈稠愈好,多喂你们家夫人,减低她体内的虚火。」
「是!」几个丫鬟喜滋滋的退下去,准备材料熬粥去。
宫仲辉双手颤抖的轻触阿好青白的脸颊,她颊上温热的肌肤,赛过世上最好的温玉。因为那是老天爷听到他的乞求,又送还给他的宝贝。
又折腾了三天,阿好才再次睁开那对紧闭的瞳眸。「嗯……」
「醒了!醒了!去请许大夫来!」
吵杂的声音由小到大,持续的传入阿好黑暗的世界。阿好缓缓的睁开沉重的眼睑,刺眼的光线让她不舒服的低叫起来。「噢……」
「怎么了?湘儿,你哪里不舒服?许大夫呢?」
「范叔去请了!」
阿好又眨眨干涩的眼皮,才顺利的睁开眼。
一开眼,阿辉落拓的面貌印入了她的眼中,围在她床边黑鸦鸦的人头,每个都睁大了眼,直瞧着她。
「湘儿,你现在觉得怎样?有哪里不舒服?」
阿好勉强的伸出手,搭上宫仲辉青髭的脸庞。「你……你看起来……比我还……糟糕呢……」
阿好不满的瘪瘪嘴,觉得自己的声音有如乌鸦叫。
宫仲辉握住阿好的手,心中一阵翻腾。「若不是你呆的喝下那杯毒茶,怎会搞得所有人都陪你一起难过。」
「人家……怎么知道……奶娘她……也有喝呀……」阿好喘着气,觉得喉口
火热灼烫。
「君姨,奶娘疯了。」静香挨在宫仲辉旁边,费力的挤出一个头。
阿好垂下眼看她,又飞快的抬眼。「奶娘……她……还好吗?」
宫仲辉第一次气恼她的善良。「她怎会不好!活了七、八十岁,连上了黄泉都有她的呆小姐作伴,怎会不好!」
听到奶娘出了事,阿好激动的撑起身子。「你说奶娘……她……咳咳……」
阿好的举动,又激起床边人群的慌乱。又是端药、又是堆枕头扯棉被的,一阵混乱后,宫仲辉上床搂住阿好,而静香因为她的君姨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所以勉勉强强接受宫仲辉霸占住她最想要的位子。
而其它人则识相的退出房间,将这个私密地方让给他们一家人。
经过刚才的移动,阿好有些昏沉的倚着宫仲辉的肩头。「你说奶娘她……」
「她很好,现在在客房休息。」宫仲辉眨眼向静香示意,别拆穿他的谎言。
先瞒过这阵子再说,否则以湘儿刚才激动的程度,让她知道奶娘已经无法医治,那还得了!
根本不需要他的眨眼,静香早已对奶娘的态度大为不满了。「奶娘把您伤成这样,您还担心她!」
阿好拍拍静香的手背,哑着声音解释,「可是我没事呀!所以奶娘对我做的,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事?你的命是我向老天爷求回来的,以后不准你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现在想到她那时死寂的模样,他的心依然痛楚的一窒。
阿好的眼睛已经闭上,低低的声音只有宫仲辉勉强听见,「才不是呢!是我跟阎王说放心不下你跟静香,阎王才放……」再接下来的声音,则低的连宫仲辉都听不清楚了。
宫仲辉探探她的鼻息,沉稳而幽长,这才放下一颗心。他放倒阿好时,发现阿好紧握着静香的手不放。
「你要躺上来吗?」
静香考虑了一下,无言的脱鞋上床。两人心里都明白,是为了两人中间的这个女人,才容忍彼此。
☆☆☆
宫家大厅上,风闻女儿中毒的古氏夫妇忧心忡忡的过府探望女儿。
幸好在宫仲辉以各式灵药的强力调养下,阿好已经好了七、八分,可以坐到大厅来。除了脸色仍是稍嫌青白些,大致上已是无恙。
大厅上,男人是天,宫仲辉和古老爷自然坐上座,阿好被古夫人拉坐在下首的太师椅。古夫人一双水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阿好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