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没趣的自己走着。这宫府还真是大,逛了半个多时辰还没走到尽头。过了一个月洞门,眼前的景象吓得她一颗心提到了喉口,惊叫的冲上前去,险险的将静香手上的斧头抢下。
她的叫声连在屋里的翠莲都引了出来。
「夫人,怎么了?」受欺负惯了,翠莲直觉的护在静香的前面。
看到翠莲,阿好忍不住的责骂她,「翠莲,你比静香大几岁,怎么没阻止她拿斧头!这要是不小心砍上了,你让她瘸脚一辈子吗?」
静香立刻站出来,「夫人,您别骂翠莲,是我自己看她扭到了脚,天气又一天冷过一天,才自告奋勇要帮她劈柴。」
虽然名为宫家的小姐,静香的日子实则过得比宫家的丫鬟还不如。
下人全欺她没靠山,虽然没人阻止她到厨房拿菜、到柴房拿柴火,但想吃饭、想烧柴取暖,就得自己煮、自己劈柴!
阿好看看她、又看看翠莲。「既然翠莲伤到了脚,你年纪又太小,我看柴火我来劈好了。」
「什么?!」静香和翠莲齐齐惊叫。
见她们惊愕的表情,阿好豪气的拍着胸脯。「你们放心,在家乡,就属我劈的柴火最快又最好,全村子没人比得上!」
翠莲疑问的瞧着阿好。怎么大学士的女儿也要劈柴火?!
古家虽然不像宫家富甲一方,但是历代都是清官名士,所以宫仲辉才会在管家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帽子扣压下,勉强答应这件婚事。
阿好不理会翠莲和静香的怀疑,决心用行动来表明她刚才的话不是吹牛。
她兴冲冲的拖着斧头走到砧板前,却觉得手中的斧头比她在家乡用的那把重多了。
她全忘了以前她体格粗壮,劈柴当然容易;但古湘君身子单薄,可受不了她这样的折磨。
阿好咬着牙,在静香和翠莲的注视下,费力的举起斧头,然后用尽全力的劈下去--斧头「刷」地一声下劈,没劈中砧板中间的柴火,反而卡在砧板边缘。
阿好疑惑的研究着哪里出错。「一定是我出手太快了。」
她不死心的打算重来一遍,没想到斧头卡得太死,她怎么拔也拔不出来。最后她干脆一只脚踩在砧板上,两只手握在斧柄,用全身的力量去拔。
早被她刚才劈柴的气势吓呆的静香和翠莲赶忙上前来阻止,她们可不想再被吓一次。
「不用劈了,等翠莲脚好了,再自己劈就行了。」
「是呀,反正天也还没那么冷,还用不着烧柴火。」
静香和翠莲急急劝止,阿好却拗上了性子,非把这柴火劈好不可。
「不行!我就不信我做了十几年的工作会失手!」
阿好一张小脸因用力而涨得红紫,手中斧头也一寸一寸的松动,尔后就在无预警的情况下,斧头被阿好拔离砧板,并且因为受力过大的飞脱阿好的手心,越过三个女人的头顶,惹来静香和翠莲的抱头尖叫。
斧头去势不变的翻了两翻,越过了围墙,掉入隔壁院落。
阿好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斧头消失。「糟了!斧头掉到隔壁了,希望没砸到人才好!」
阿好看了看一人高的围墙,异想天开的想翻墙去捡,朝翠莲和静香吩咐道:「幸好这墙不高,翠莲,你去拿张高凳子来,我翻过去捡就行了。」
翠莲早被刚才的情况吓软了腿,跌坐在地。现在一听阿好要去隔壁,害怕哭叫的抱住阿好的小腿。
「夫人,算了,斧头咱们不要了,隔壁院子去不得呀!那是宫家的禁地,没有老爷管家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的!」
夫人是府里第一个真心对她们主仆好的人,如果她再害夫人受罚,老天爷也不容她!
见翠莲为了这件小事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阿好心慌的急着拉她起来。「好好好,不捡就不捡,不去隔壁,斧头也不要了。你快别哭了!」阿好自己粗枝大叶的,生平就怕人掉小水珠。
听到夫人应允不去隔壁,翠莲放心的破涕为笑;而静香却在此时冒出她的小孩心性,「翠莲又哭又笑,小狗撒屎!」
三个年纪不同的女人,在萧索的后院笑成了一团。替寂冷的秋意,平添几许青春气息。
☆☆☆
眨眼间,阿好代古湘君嫁到宫家也有三个月了。除了新婚之夜外,她没有再见过她的夫婿,反正她也不是顶喜欢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没碰面,她的日子反而清静。
宫家势利的下人,早把她住的东厢房划为冷宫,没事不会有人走至。陪嫁过来的丫鬟也在阿好无意的纵容下,怠职得不见人影;除了奶娘偶尔训斥她的粗鲁和与静香的友谊外,东厢房平日寂静得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
这三个月来,阿好惟一的收获就是和静香她们主仆成了好朋友。
虽然一样不受宠,但阿好她有个尖酸刻薄的奶娘,若宫家对阿好的生活起居有所怠慢,奶娘的利嘴可以把宫家闹的翻天。领教过几次老奶娘的厉害后,宫家丫鬟虽然轻忽阿好,但物质上也不敢有所怠慢。
而阿好则是有好东西,一定少不了静香一份。连陪嫁过来的布料,都大方的送给她们主仆好几块。有了阿好物质上的提供,静香的生活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清苦,渐渐流露出小女孩的天真童稚。
阿好是真心把静香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陪着她一起成长、嬉戏,教导她应对处事的规矩;或许阿好大字不识几个,但真诚待人的心意,完全赢得了静香的心。
难得有一天府中的丫鬟和长工全不知上哪去,整座府邸安静的吓人,阿好和静香却趁大伙不在的时候,高兴的到前院玩得笑声连连。
「……只要把水慢慢灌进去,蛐蛐伯伯受不了家里淹水,就会出来逃难!」
「是吗?可是我们灌了七、八个洞,怎么还没有一只蛐蛐儿跑出来?」
一大一小的两颗头颅凑在一起,严肃地研究泥地上的小洞。宫仲辉一脚踏入家门,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他愣了半刻,才记起眼前这个趴在地上,玩得像个泥娃娃的佳人,是他过门的娘子。
他原在茶肆和掌柜合帐,临时记起府里书房有包挺特殊的新茶,想与掌柜鉴定,研究看看是否有销路、利润如何,偏又记起今儿个是初一,是娘上护国寺上香的日子,家里所有的下人都让范叔带去打扫娘的省思院了,他连找个跑腿的人都找不着;没法子,只好亲身跑这趟。
怎知才刚入自家大门,见到的景象却让他诧异的差点合不上嘴。
她没听过流言,不知道静香不是他的亲骨血吗?巴结静香,对她在宫家的地位根本没有帮助。
那她为什么还扬着如此甜美无私的笑脸对静香?
阿好没注意门口宫仲辉的身影,只是苦恼的盯着小洞。
「不可能呀!在我们村子,灌蛐蛐伯伯很容易的!怎么到了这里就不灵了呢?该不会是洛阳的蛐蛐伯伯会泅水,所以不怕水灌?」
阿好呆傻的纳闷,引来宫仲辉无声的轻笑。他的新娘子,单纯呆傻的教人印象深刻!
他悄悄的气灌丹田,再沉入双腿,身形未动的将内力注入地下。地上看似平静无事,地下却因宫仲辉的内力而摇晃松动,地底下的小动物受不了他这样的捣蛋,纷纷冒出地面逃生。
「有了!有了!冒出来了!」
「是呀!还好多只呢!君姨,你好厉害喔!」
「那当然!」阿好扬着得意的笑容,更加吹嘘自己的功绩。「我还会捉知了、青蛙,可惜我手指头粗笨,一直编不好花绳。否则教给你,正好让你编来装饰床帘。」
宫仲辉瞄了一下她修长的纤指,不知道她怎会有这样的自卑。
静香将蛐蛐儿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竹管里,再封上布盖。「我要把它拿给翠莲看,看到我一下子捉了这么多只的蛐蛐儿,她一定很惊讶!」
阿好搂着静香细薄的肩,与她一起回后院。「不过你要记得喔,等晌晚的时候,就放它们回家去,免得他们爹娘找不到他们担心焦急。」
软软的声音,说着纯善的言语,像一弯清流,抚过宫仲辉干涸的心。若非他的小夫人太过胆怯、太过害怕他的伤疤,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人生良伴。
宫仲辉掠过心中淡淡的遗憾,往与阿好她们反方向的西厢书房走去。
☆☆☆
有了这次的惊喜,往后几天,宫仲辉有意无意的留心起这个他新娶三个月,却只见过一次面的娘子。
不知是他的新夫人有意躲他,还是两人的时间真的凑不上,他竟然未再见过她的踪迹。
宫仲辉思考这样的结果。虽然她住的东厢房他没过去,但也没理由府邸里其它的地方他都绕上几遍了,却碰不上她。
若不是她极少出她住的厢房,就是她存心在躲他!
这个想法让宫仲辉不悦的蹙眉。「都嫁过门了,能躲上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