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像光是被他看着,浑身就如同被阳光照着一般前所未有地温暖,而那些纠结在她心底的重重忧愁,也似乎都在此刻全数随风化解了。
“我……”她激动之下开了口,眼泪又忍不住掉了出来。“我不知道……我觉得很难过……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爹好象总是不喜欢我……”
慌乱的思绪没有整理,说出的话更是断断续续。她抽抽搭搭了一阵,珣阳其实有听没有懂,但她蓦然抬头,沾着泪光的闪亮莹睫让他的呼吸有瞬间的中断。
她情急地拉着他的手让珣阳不禁俊脸微红,但她滑腻的掌心如此诱人,让他也情不自禁地忘了礼教,舍不得撒手了。
“你觉得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讨人厌、不惹人喜欢?是不是?是不是?”她心慌意乱地追问,只是希望能获得来自他的答案。
“你怎会这样想呢?”珣阳难掩惊奇。“如果你这样美好的人也会讨人厌、不惹人喜欢,那我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能够让人喜欢的人了。”
“真的吗?你真的这样觉得?”她紧张地追问,最怕的是他心肠太好安慰她。
她的不信让他有种气恼的感觉。哪怕是一点点,来自她的怀疑是如此地令人难以忍受。
“当然是真的!”他情不自禁加大了音量。“你真的好、真的惹人喜欢,要不然我怎会~~~~”他话说到一半猛然惊觉不对,戛然而止。
“不然你怎么?”她睁大双眼。
不然他怎会一见面便如此异常地喜欢上她?
他俊脸微红,浅咳了两声。“总之,我说的是真话便是。”
“你真觉得我很好?”她仿佛想确认一般,一问再问。
“嗯。”他直视着她,拉住她的手,再肯定不过地点了头。
她凝望了他半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被她凝视着的他呼吸也不禁愈来愈急促,身体中有股莫名的骚动让他愈来愈坐立难安。
他甚至有点想求她不要这样看着他,因为这样……他会真的很想、很想……亲她。
当珣阳开始责怪自己岂可如此心荡神驰时,她蓦然展现的一个绝艳微笑却在瞬间将他的神魂激击到九霄云外去。
“谢谢你,我好高兴。”她吸了吸鼻子,泪水后的笑颜更加璀璨,晶丽足以令天下间的花朵尽失色。
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心跳得几乎要蹦破胸膛。他猛然站起,不敢再在她面前多待一刻。
他随便丢下了几句要她好好休息之类的话,便近乎落荒而逃地想逃出有她的这个房间。却在他踏出房门的前一剎那,她的问话冻住了他所有的情动。
“你……你是什么人?”她情急之中顿然想到,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我……”回答的语声竟突然凝窒了,这是他活了二十年间从未发生过的事。珣阳背对着她,心却一点一点地向下沉。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再度开口,那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黯然。
“我……只不过是个路经西夏的无名商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
袭月转头望着他消失于其后的门扉,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感受。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交谈,但她的心境却已和之前大不相同,满腔的悲怨早已消失不见,现在她的心中尽是一片春风般和煦的祥和。
连爹对她的冷淡似乎都不再那样难受了。袭月之前对父亲的反弹和冲动都奇迹似的消失不见,其实她不该这般误解爹,说不定如他所说,爹真的有其它的用意也不一定……
虽然那方式还是一样地令人难以接受,但是……或许她不该这么冲动,或许她应该平心静气地和爹谈谈,至少能让爹了解她的想法,或者……也让她更了解爹究竟在想些什么。
袭月站起了身,觉得自己真不应该不顾爹就这么任性地跑出来,她是该回去吧……应该……
“一个路经西夏的商旅……”她反复地在口中喃念。
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定还会再回来吧!那……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她不由得猜测,更是从来没有过这种这么想再见这个人一面的冲动。
她还有母仇要报,若这一回去,又不知是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他一面。她柔肠百转,便是怎样也无法轻易地作出决定,她究竟是该走,或是留下来。
但是在她心烦意乱地猛叹好几口气后,她终于逼自己作了决定。
还是回去吧!她总不能惹爹生气的。
袭月步向窗边,打开了窗扉,却在准备纵身跃落的时候不由得迟疑。
但是……留点记忆应当不过分吧!
她想了想,便从鬓边取下了一朵珠花钿,她反身走到客房的桌前,将珠花钿放在唇边吻了一吻后,郑重无比地将珠花钿安放在桌子的正中央。
相逢即是有缘,如果他们真的有缘的话,那必定会再相逢的吧!希望到那个时候,他还会记得在西凉道上,曾有过她这个人。
袭月心中无声的祝祷,在跃下窗台的前一刻,她再度回首,依依不舍地深深回眸。然后,她含着一笑,轻巧的身影便乘着夜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三章
像是早算好她的行动一般,袭月甚至还没上到云隐峰,大国主的车队便拦截到她。虽然大国主心中也是千百个不愿意,但是他皇兄的命令他也只好遵照,将袭月带回兴庆府的皇宫之中,等待大宋皇子的到来。
大国主派了许多人来伺候她,其中也包括了教导她宫廷礼仪的师傅。
大国主本来还担心袭月的学习进度会赶不上大宋皇子来的时候,但如今看来只是他多虑了。
大国主含笑地望着自前方向他走来的绝代风华,即便是自小生长在宫廷也不过如此吧。
“月儿。”他伸出手自侍女手中接过了这位令人疼惜的侄女。“你在宫里过得还习惯吗?”
“嗯,一切都好。”袭月垂下头,快快地回答。
大国主见状,不禁又叹口气。“月儿,你别这样,其实你爹只是没表现出来,但他心里是很爱你的。”
袭月扯了扯嘴角。真是这样吗?那他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她?
袭月心中难受,几乎又要怀疑起爹的用心,但是一张比阳光还要和煦的笑脸却蓦然浮现心头,她种种气苦竟又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不,她别再想那些负面的事,她应该要相信这个世界是光明的,她其实并没有那样悲惨,至少……
至少她在西凉道上遇见了他,不是吗?
想到那个人,袭月的心便满溢甜意,她不禁泛起微笑,觉得自己太奇怪,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她却怎会对他这么严重的思念呢?
“月儿,今天大宋皇子大概就要进宫了,你有些心理准备,届时我再唤你出来与他见个面。”
“是。”袭月柔顺地应答。反正木已成舟,她也不想再因她的任性而破坏了爹毕生的心愿。
大国主安心地点点头,却又像是还有什么放不下心。
“大国主叔叔,你怎么了?”看他踌躇不去,袭月不禁抬眸轻问。
大国主像是思量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满心忧虑。他一把抓住袭月的肩,强烈地叮咛:“月儿,你与大宋皇子的婚礼只是做做样子,你心里千万别当真,千万……千万不能动了真情,你知道吗?”
大国主的激动让袭月连肩骨都隐隐作痛,但她望着大国主认真万分的神色,虽有疑惑,却也不得不答应。
“是,我知道了。”
她怎可能对那大宋皇子动什么真情呢?先别说他是仇人之子,更何况她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了。
大国主盯着她澄澈的亮瞳半晌,找不出半丝敷衍或作假,他才像是真正松了口气般,放开了她。
“那就好、那就好……”大国主点了点头后,便在左右随侍愈见急促的催促之下,转身赶往迎宾厅,准备接见那位终于抵达西夏的尊贵皇子。
翌日再进房门,伊人却芳踪已杳,余下的只有一朵安放桌上的珠花钿……
珣阳又一次从怀里掏出那朵珠花钿来瞧,精巧打造的银丝枝叶在明亮的阳光下闪闪发亮,随着吹起的阵阵徐风偶尔轻轻地颤动。
他瞧着这珠花钿,就好象看到了她含泪露出微笑时,那微颤的晶睫。
她到哪里去了呢?除了一钿珠花,她连只字词组都没有留下来。她是趁夜走的吗?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会不会又像他刚见到她时那般遇到了危险?
珣阳没办法不想她,但每次想她,心就愈烦愈乱。
“唉……”他又发出了这段日子以来,第数不清次的叹息。
萧时痕实在受不了了,也不管是不是又会挨骂,他还是决定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殿下,你又在想那个美人啊?”他贼笑兮兮地凑了过去,其实重点在下一个问句。“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