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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良妤在见到萧湘脸庞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宫人们的说辞根本叫做轻描淡写,哪里只是恍恍惚惚了,她根本是三魂落了七魄!
班良妤立刻拉起萧湘的手,拉她往屋里坐下。掌心抚上萧湘满布泪痕的晶颊,班良妤心疼至极地急问:“我的好湘姊儿,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怎会哭得这般教人心都要碎了?”
班良妤会为她心碎,可是那个最最在意的人却心硬如铁,那样狠心地离她远去。
萧湘每想一回,心就酸一分。她忍不住满腔泪意,整个人便哭倒在班良妤的怀里。
“班妈妈、班妈妈,我……我好难受……我……我这里痛得好难受啊!”她哭喊着,纤手不停敲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班良妤也慌了,她急忙照看着她。“该不会是生什么病,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她不要太医,她只要啸风。萧湘一边摇头,眼泪一边跟着洒。
“我没有生病……我没有生病……”她反反覆覆地说着这句,小手捂着脸,终于号啕大哭了起来。
“没有生病……”班良妤心急若焚,脑中却忽地跃上一道身影。她悚然一惊,不由得忙问:“湘姊儿,该是谁给你气受了吗?”
她老是担心的事,不会总让它给发生了吧!
萧湘说不出话来,只是猛点头。
她好气啊!气他有话不讲明,却只管憋着闷气,让自己也让她难受。不是都说了吗?他有什么事都可尽管和她说,不管什么事,她总会听的呀!
啸风这个大笨蛋!
“莫不是啸风殿下吧。”班良妤的语音带着阴恻的胆寒。
萧湘没注意到,只是惊讶地瞪起大眼睛,不敢置信。
“班妈妈,你怎会知道?”太神奇了,她都还没说啊!
班良妤的脸色在她证实的同时,阴沉无以复加。她语调重重一落,还带着点咬牙切齿。“这我自然知道。”
她早知啸风殿下不安好心眼,安分了这些年,如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萧湘的惊讶很快又被满腹悲伤给盖过,她再度哭得悲悲切切。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倾诉,她一肚子苦水顿时倾泄而出。
“班妈妈,我不懂啊!为什么啸风他说翻脸就翻脸,我不知道怎么惹恼了他,可是他说也不说,背着我掉头就走。我……我看着他走,这就疼得难受。”她指着心窝处,晶莹的泪珠随着字句慌慌掉落。
“班妈妈,你说我是不是真生了病,我……我是不是真那么惹人厌?啸风他是不是讨厌我,以后不再同我说话了?可……可我不要这样啊!我不要啸风讨厌我,人家……人家还想一直一直、永远和他在一起啊!”她心慌意乱,句句激动字字颤。
班良妤愈听脸色愈沉重,这才发现啸风殿下打的是这等下流主意──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原来便是要勾起湘姊儿的少女情愫,欺骗湘姊儿的感情!
班良妤立刻怒火中烧,扳过了萧湘的肩,正色对她道:“湘姊儿,你没病,你只是中了毒了。”
“中……中毒?”什么意思?萧湘哭得太厉害,停不了地猛抽气。
“你是中了啸风殿下的毒了。”
“胡说,啸风身上哪里有毒!”她立刻摇头否认。“况且就算是有,他也不会拿来害我。”
“是吗?”班良妤冷笑了声。“湘姊儿,你见不着啸风殿下时,心里头是否猛想着他?好不容易等到见面了,却又总嫌时间不够用,黄昏来得太早?”
萧湘心一跳,水眸瞪得更大了。班妈妈怎么什么都知道?
早些年还算好,可是近些日子以来,她这些症状可说是愈来愈严重。虽然已经每天见面,但离开后却更是想得厉害,他的影子连睡觉也不放过她,每每不在她梦中搅弄个三、四回不甘休。
“班妈妈,那我……我该怎么办?”萧湘又惊又慌地颤颤开口。班良妤说的一切话都正中她的心坎儿,让她浑然顿失方寸了。
“为今之计,你以后别再到啸风殿,别去看他,别再同他说一句话。”班良妤拉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叮咛。
可萧湘马上就摇头了。“班妈妈,这怎么行?他不理我,可是我不能不理他啊!啸风他很寂寞,很需要人陪的!”
最后面那句是贤妃的叮咛,她总希望着萧湘能帮啸风打开心门,也很鼓励她到啸风殿。
“贤……贤妃娘娘也说啦,她要我多关心啸风,多陪他说话的。”她慌乱地转着眼眸,像是想搬出一切的佐证,证明她有非去啸风殿不可的理由。
“贤妃娘娘胡涂,你也跟着胡闹?”班良妤猛叹一口气。贤妃娘娘就是心肠太软,才永远看不清啸风的狼子野心。“湘姊儿,听班妈妈一句话,这样是为你好。”
为她好……可是她见不着啸风就很不好了呀!她光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便难受成这样,更遑论以后都看不见他。
所以她还是直觉地摇头了,怎样也不肯答应。
“不……不成的,啸风他……他很需要我,他见不到我会不开心,他……他很喜欢我的!”
这句话一说,她自己都不知是对是错了。他曾经允诺要一辈子喜欢她,可他今天却如此断然地离去,他该不会是要反悔了吧?他会反悔吗?
萧湘想到这里,稍歇的眼泪又开始氾滥,她垂下了娇颜,将声声呜咽全揉碎在绢帕里。
班良妤不禁又开始叹气。“湘姊儿,就算啸风殿下再喜欢你又怎般?他很快就有更喜欢的人了。”
“什么?”萧湘一惊,顾不得哭,猛地抬起脸来。
“啸风殿下再过两个月便要及冠,皇上早有打算在那时立啸风殿下为太子,顺道迎立太子妃。”这是大宋朝的惯例,一直以来便是如此的。
“太子妃……”萧湘吃惊地喃喃重复,屏住了气息,眼泪也因过度惊愕而震住。
她怎么会给忘了?他……终有一天会成为太子,终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太子妃。
皇上打算趁啸风及冠时行立储大典,顺道迎立太子妃。这是何等大事?应该也早就开始筹备了吧。那……啸风知道吗?
不,那是他切身的事,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班妈妈的一句话,恍若五雷轰顶,她突然之间全都懂了。
啸风从未对她有过脸色的,连重话也不曾说过一句。可他今天不仅全做齐了,还将她一个人丢在那恐怖的荒郊野外。
是因为他将有太子妃了吧!
虽然她不爱听治国之道,却挺爱瞧他在讲述时脸上散发的奕奕光彩。她光看他的表情便能够明白,他对未来将接掌的国家,有着多少期许、多少热情,可是这些热情当中……也包含了他的太子妃吗?
胸口深处突然激起丝丝紧抽的痛。她瞪大了眼睛,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她……还能怎么怨他?这么说来反而是她没道理了。他的允诺是一辈子喜欢萧湘,但可没说不喜欢其他人更胜过她呀!
她停止了哭泣,可那苍白的震慑脸色反而更加惊心动魄。班良妤心痛不已,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湘姊儿,班妈妈可从没一次骗过你。我说过多少次了啸风殿下不安好心,你就是不听,瞧,现在吃到苦头了吧!”她心疼地低嚷。她明白这是番怎样的痛楚,但幸好现在一切都为时未晚。
在情丝未长之前便先截断,总比难分难舍后再事后补救来得强。更何况……湘姊儿和啸风本就不可能是一对,虽然现在也少提起了,但湘姊儿毕竟是有皇上指婚,许给嘉靖公世子的呀!
吃到苦头……吃到苦头……萧湘纤掌不自觉地掐紧,捏着手绢的指甲也陷进肉里。
是啊,她现在的确好苦啊!满腔的苦涩从喉头直涌上来,任她紧咬牙关也没办法抑止。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啸风将成为太子,她该为他高兴;他要迎太子妃,更是举国同欢的好事,她有什么好苦的?她有什么好苦的?
……但该死的她怎就是这般的苦啊?!
她不禁闭上眼睛,汹涌的泪意又开始侵袭不休。她嘤嘤地哭泣,班良妤不停拍着她的嫩背喃喃安慰着她。
她听不见班良妤的安抚,昏乱的脑中却不停地转着、绕着:这究竟是出了什么错?啸风和她……她和啸风……
天哪,为什么一切都像是乱了?
又是春日的午后,暖阳轻照,微风徐吹,一切如同以往的舒畅惬适,但他却无论如何也快意不起来。
啸风坐在树荫下,手中一本线装书翻了半天永远脱不出那几页。
“太史公曰……太史公曰……”他逼自己念出声,但那声音听来竟似咬牙切齿。捏着书页的手不自禁地颤抖,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气极地将手中的书奋力一甩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