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又瞥了纪德一眼。「纪老师是一流的。」
「没错!所以我就自己撞过来毛遂自荐说愿意当免费学徒,跟老师磨了半个多月,老师才答应让我在这儿学习。不过,白天我还要上班赚生活费,因此只有晚上才能过来。」
「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还好啦……」巩琪耸肩道,随即两颗眼珠子开始在向阳身上打量个不停。
「你呢?你还在上大学吧?在这儿打工吗?」
「打工?」向阳才刚张口,纪德就抢著插进来了。「你这个无知的女孩,向阳现在可是台湾最顶尖的模特儿之一耶!」
「耶?真的?」巩琪惊呼。「真没想到,不过,我是两个月前才回台湾的,回来之後就忙著找朋友帮忙找工作、找住的地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我哪知道那麽多呀?哈哈!不能怪我、不能怪我!」
好豪放爽朗的女孩子,实在教人讨厌不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麽,融融本能的就是不爽她。
「看你们好像不是普通的学姊学弟的样子……」纪德狐疑地来回看著向阳和巩琪。「你们还有其他关系吗?譬如亲戚或老邻居什麽的?」
巩琪突然很诡异地眨眨眼,再瞄了向阳一下,同时暧昧地笑了。
「其实也没什麽啦!只不过……嘿嘿嘿,向阳的初恋情人就是本人我罗!」
×××
这一晚的晚餐桌上,大概是丁家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最沉闷的一顿晚餐。从进大门开始,融融就很努力的保持最高品质静悄悄,即使坐到了餐桌边,她依然默不吭声地埋头苦吃。
邵萱狐疑地看著好像在跟饭碗战斗的融融,再询问地望向了宛宛,丁宛宛愣了愣,立刻朝丁淘淘看去,丁淘淘也呆了呆,又往姨婆瞧过去,姨婆马上瞥向向阳,向阳则尴尬地笑笑,而後垂首猛吞饭。
「妈咪,小威威要吃虾……呃?!」小威威傻眼地瞪著碗里那只张牙舞爪的大草虾,旋即无助地瞄向父亲。「爸爸?」
向阳忙抓过草虾来剥壳。「爸爸帮你剥。」
餐桌上依然保持著令人窒息的气氛。
「呃……小威威……」小威威怯怯地偷觑妈咪一眼。「小威威想吃鱼……啊?!!」
不待儿子求救,向阳赶紧把小威威碗里那条大鲤鱼恭请回盘子里去。
「爸爸帮你夹。」
餐桌上仍旧弥漫著教人食不下咽的不安。
「呃……小威威……小威威想……想吃菜……噎?!!!呜哇--爸爸!」
这回不等向阳解救大队出马,姨婆就跳起来把小威威抱到客厅去坐,再回来另外装了一碗饭、夹了一盘菜回去喂小可怜,而其他人则仍然呆呆地瞪著小威威原来的那碗饭--融融竟然把整盘芥兰菜一古脑儿全给倒进去了!
带著淡淡油水的菜汤缓缓顺著桌面滴落到地面上,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当作没看到似的各自埋头夹菜吃饭。直到融融扔下碗筷回房去,向阳才默默地起身收拾融融丢下的一团乱。
「融融到底是怎麽了?」邵萱悄声问。要是在以往,邵萱肯定会立刻揪出造成全家低气压的罪魁祸首痛骂一顿。
不爽就不爽嘛,不会自己去撞汽车、跳摩天大楼,干嘛一定要拖累其他人也跟著不痛快,对吧?
但是今天不行,因为每个人都看得出来融融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爽!丁家的女人要是真的很不爽的话,全家人都得跟著遭殃,这是丁家的惯例。所以,不要说是开骂了,大家连多喘一口气都不敢。
可是,对於邵萱的追问,向阳却只是苦笑著继续抹桌子,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才好。
那能怪他吗?
他哪知道巩琪干嘛要莫名其妙的冒出那句话来,更没想到巩琪在跟著一句「对吧,向阳?」之後,竟然会用力扳下他的脑袋,重重的啵了他一下,再若无其事地说:「好了,欠你的还给你罗!」
这哪能怪他呀!
巩琪真的是他的初恋情人嘛!而且,巩琪真的欠了他一个离别之吻啊!这是事实嘛!就算他要昧著良心否认,也不能当著巩琪的面否认吧?
然而,最糟糕的是,当他拍照完毕要离去之前,巩琪居然又拉住了他,还兴致勃勃地告诉他,「其实啊!当年我的确是满在意你比我小的事,但是,我会拒绝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要到日本去了,就算我答应和你交往也没用了吧?所以,才会那麽乾脆地拒绝你。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所以……嘿嘿!怎麽样,要不要重来一次呀?」
天哪!当著纪德和融融的面,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讲出来,简直就是直接判决他死刑嘛!
之後融融就一直是这副死人样了,这能怪他吗?明明是她自己不准他透露她是他老婆的嘛!否则,他早八百年前就拿扩音器来公开事实真相兼登报宣传了,哪还轮得到她来摆脸色给他看!
这明明就应该怪她的呀!
不过……他没那麽大的胆子去怪她,还是想想该怎麽去安抚那只愤怒中的母狮子比较实际一点吧!
十分钟後,向阳回到房里,融融已经进浴室去洗澡了。向阳考虑片刻,随即也脱衣,随手抓了条浴巾进去会合了。融融连看他一眼也没有,向阳也没有去碰她,兀自在她身边洗自己的澡,只不过有意无意地总是会把自己身上的伤疤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而已。
直到洗完澡出去,融融脸上的怒气果然如他所预期般地消失了一些,向阳这才轻轻地把她揽入怀里,柔柔地在她耳边低语。
「我爱你,融融。」
融融没有反应,但也没有强行挣开。
「我告诉过你我在国一时曾有过一段短短的初恋,不是吗?哪!就是巩琪,我喜欢过她,但不过四个多月而已,她就到日本去了。跟你一样,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根本没有在意的必要呀!」
「除了一件事……」融融冷冷地开口了。「我们俩很像不是吗?」这才是她最在意的事。
哪个女人愿意做别的女人的替身呀!
「咦?是吗?」向阳似乎很惊讶,「这样说起来的话嘛……」他蹙眉苦思半晌。「嗯!你们在某些方面的确很相似,譬如你们都比我大,个性也都一样那麽爽朗大方,甚至连身高曲线都差不多,不过……」
他用力抱紧正欲挣开他的融融。「她是个很精明能干的女孩子,甚至还有点狡猾;你却刚好相反,不但做起事来常常是事倍功半,没事还会凸槌一下。她的好胜心很强,而且太过强悍,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也许做个男人会比较适合她:而你不管如何强硬、如何粗鲁,却依然是个十足的女人。」
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他深情地凝视著她的双眸。
「如果当年是她怀了我的孩子,她肯定会偷偷的去把孩子拿掉,甚至连告诉我一下都不会。因为,在她的想法中,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那种突如其来强要她接受的孩子,必定会扭曲她未来的命运,她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他俯首轻啄了她一下。「但是你不同,在你的心目中,你所深爱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深爱的人能得到幸福,你愿意重新塑造你的生命。融融,我承认你们确是有某些地方相同,事实上,刚开始也是那些地方吸引我的,但能真正掠夺我的心的却是你那些与她不同的特质。我曾经喜欢过巩琪,但我爱的是你呀!」
融融垂眸沉思片刻,而後悄悄抬眼。
「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到日本去……」
「就算当年我们有交往,到後来还是会分开的!」向阳断然地说。「当年我太幼稚了,我以为我能够容忍她那种强悍的个性。但现在我就很清楚了,交往的越久,我越会觉得我们比较适合做朋友,因为我欣赏她,却无法真正爱上她那种个性的女人。」
纤手悄悄滑过他胸前的疤痕,融融低低地问:「你真的只爱我一个?」
「除了你我谁也不爱!」
「就算我比你先老,你也不会改变?」融融紧追著又问。
向阳无奈地摇头叹息,「如果那次车祸我毁了容,甚至残废了,你会不再爱我了吗?」他反问。
「当然不会!」融融不悦地横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什麽样的女人呀!」
「那就是了,既然你不会因为我残缺了就不爱我,当然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外表改变了就不爱你呀!又不是玩玩具或者玩游戏,高兴就玩,玩坏了就不要了,这是用心去谈感情耶!哪能说变就变的?」
融融瞅著向阳半晌,继而又垂眸思索片刻。
「对喔!如果真是用心去谈感情的话,」她喃喃自语。「就不可能那麽容易改变吧?」
最重要的是,向阳既然说得出这种话,那麽,或许他也是用心在爱她,而不是幼稚的迷恋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