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名字?」他的表情平淡,一点悲伤都没有,这让戎纭菩不由得好奇。
「我不需要名字,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你怎么能这么说?」
「对一个生存在……那种世界的人来说,名字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是妳,我没有朋友、家人,甚至是任何可以信任的人……」说完一连串话,他才愕然发现,这是个连他自己的理智都没有听过的心声,而他竟然对只见第二次面的她说。
「啊?」她怔然,没想到他竟然会给这样的答案。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一个人怎么能活得如此悲哀?
「我该现在杀了妳!」他突然对自己生气。
「无所谓呀!」她的答案也教他吃了一惊,「你要杀我可以,但先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嗯?「黑」忍不住退后,凝视着她。
「我觉得没有名字太悲哀了,这样的话,要是我有机会上西天,如何祈求菩萨跟佛陀保佑你幸福呢?所以我希望你能有个名字,」
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眸,一是之间他陷入自己无法掌控的思绪中,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当他说要取她性命时,她竟然还想帮他向神明祈福?
见他不说话,戎纭菩想他是答应了。「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长大后要做什么?或是最想变成什么?要不就说喜欢什么东西也可以!」
迟疑了一下,他又不由自主的开口了,「都没有。」他过的日子一直都只有努力的在脱离,脱离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地狱。
那一段被打骂以及禁食的回忆,并没有随着催眠而消失,六岁以前,他是个自闭儿,他被亲人遗弃在菜市场,靠着偷窃捡食维生,只知道拿弹弓打人,打任何会动的东西。
「那……」戎纭菩凝视着他的眼,心揪了一下,「那我帮你取个名,叫云。」希望你那被深锁的灵魂能重见天日。她在心底补充着。
「云?」
「嗯!就是天上飘来飘去的云呀!它可以变成任何你想要的东西,这样的话,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变什么,很棒对不对?」
「是吗?」男人叫「云」?听起来是不是太柔和了一点?
「对呀!至于姓氏……就姓龙吧!因为我们都可以说是龙的传人,况且取别的姓氏会侵犯到你真正的祖先,姓龙就无所谓了,所以……」一击嫩掌,戎纭菩好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深切感觉到帮助一个人是如此快乐的事。「嗯!你就叫做龙云吧!」
「龙云?」「黑」皱眉重复着。
「嗯!这名字很棒对不对?」
他可不认为,反而觉得很可笑。
「但我觉得你已经戾气太重,这名字似乎还不怎么理想……」螓首偏了下,黑圆的眼儿转了转,立刻有了主意,「加个封吧!这个』封』字就当可以封住你的戾气,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永远忘却它的存在!嗯!就龙云封吧!」
她笑着站起身,小脸蛋凑到他眼前,对他露出灿烂无比、能令满室生辉的笑靥。
扑鼻的香味嗅入鼻中,感觉是如此謦甜,他看着她,突然有些呼吸困难,时间也彷佛停止一般。
戎纭菩对他傻笑了好一阵子,看他始终一脸呆滞,粲笑不由得越来越僵,渐渐转为轻浅怒意。
「龙云封!」她大叫一声。
「嗯……什么……什么事?」活了二十年,从没有过名字的他,突然要适应一个新名字,却一点也不困难……怎么会这样?
「你不会笑呀?」看他始终面无表情,忍不住地,玉自小手抬起捏上了他两边的脸颊。
她的笑、她的香、她的碰触,教他心中兴起一股莫名的火热,他再往后退,摆脱她的触碰。
「我当然会笑!」远离她的香之后换来一股凉,教他不舒服,但起码一颗心平静许多。
「那就笑给我看呀!」平日总是心平气和的戎纭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恼怒,另外,她也觉得眼前这男人缺乏一种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人性」。
好半天都等不到他半点反应,她两手一摊,故意对着旁边的空气道:「看看他!竟然连笑都不会。唉……」
生平第一次,「黑」被激怒,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接着,牠用手势要戎纭菩看着他,看着他将嘴角往右上轻轻一扯,然后回复面无表情的问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笑?」
「啊?」粉嫩小脸上的五官顿时皱成一团,戎芸菩摇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脸「你已经无可救药」的表情。
果然啊!灵魂若是堕落在暗沉地狱中,是有可能会连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也忘记。
然而,菩萨说过要普渡众生,只要是有生命的都应该给予帮助。所以,她微微一笑,「来!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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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唯一让他觉得艰难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为什么当他想吃掉她时,张了嘴,就算只是在她嘴上咬一小口,他的左胸就会微微发疼?
只是咬一小口耶!他都会疼成这样,若是吃完了她,他岂不是疼得躺平到地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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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呀……」
细致的眉扬起,戎芸菩虽然疲累,却还是继续说着,「那只小白兔就很认真地看着大老虎,跟牠说要是被我追上,你就输了;大老虎喷气一想,小白兔说得也对,牠既然是森林之王,当然要有接受人家挑战的气度,所以牠就答应了小白兔的要求……」
戎芸菩努力发挥着平日在医院当小义工的说故事本领,比手画脚的讲着她所能想到的最后一个笑话。
「然后大老虎就开始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得气喘吁吁后,牠回头对着空广的草原大笑说:哈哈!小白兔,你输了,现在乖乖地进我的肚子吧!所以啰!你说这老虎是不是……欸!唉!」照例她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作为故事的结尾。
「说完了?」
照例,浓黑的刀型眉轻轻一挑,「黑」的脸上依然只有这一丝表情,当作对她辛苦说了这么多废话的慰劳。
「你真的……真的很让人沮丧耶!」
他都没笑!他真的不会笑耶!一向看事淡然、少有欲望的戎纭菩,生平第一次尝到所谓的挫败感,只因为她狂说了一堆故事跟笑话,却只换来他挑眉这一个响应。
她一脸的挫败跟浓浓的失落感映在「黑」漆黑如子夜的眸中,霎时,一股温温暖暖的热流龑上他的心头,比之前那种心脏怦怦狂跳的感觉更教他迷惑不解。
「嘿!」看着面无表情的他,戎芸菩轻唤一声,同时伸出小手……
还陷入惑然中的「黑」一抬起头,就看见她对他扮鬼脸,滑稽的挤眉弄眼,好不可爱。
没预期看见这样一张鬼脸,讶然浮现黑眸,接着是柔和的笑光闪烁,丰厚美丽的唇线不自觉地优雅上扬。
鬼脸消失了,戎纭菩一脸的震惊。
他笑了!好美、好美的笑容啊!
她的表情今「黑」困惑,他微微的蹙眉,霎时又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
「怎么了?」
「对!那就是笑!你方才那表情就是笑!」
她好感动!
要不是从小生长在台湾,东方人又向来矜持,她早就飞奔向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了。
「笑?」
「黑」看着她 然后不自在的转开视线,没多久还是回到她脸上。
「那种感觉……很突然……」他试着捕捉刚才那种感觉,却怎么也抓不回来。
「嗯!是呀、是呀!笑是人类的本能,你只是不小心遗忘了,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戎纭菩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可笑,因为她在傻笑,但她却是心满意足的,只因为能笑得这么纯然温柔的男人,一定也有个非常纯净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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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突然间,戎芸菩如此的坚信。
「我说过会让妳再活十三年。」他突然开口,吓了她一大跳。
「嗯!然后呢?」她只是一脸平静的等他说下去。
「妳想死吗?」他挑眉问道。
她摇摇头,「我不想死!而且我也不怕死。」
「没有人不怕死。」她也不会例外。
「因为我不怕你。」她笑道。
「黑」愕然地望着她,她的眼中柔光闪闪,彷佛春天吹起的和风,教人打从心底舒服起来。
「为什么不怕?」突然,他有点不想面对她的眼睛,试图凝聚一点杀气在眼底。「我会杀人的!」
「对呀!我该怕你的。」她心中有一种感觉,好神奇、好温暖的感觉,就好象她一直在找某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如今却在他眼中寻得。
「黑」说不出话,只因为她明明是同意他的话,却反而变成他语拙了。